他看着郁南栀,颇为冷漠地退开了几步。
郁南栀皱眉:“你方才可不是这个态度。”
“方才你也不是这般态度。”崔行舟冷笑,“你不是一副要与我划清界限的模样吗?如今这又算什么?阿栀,我是会纵容你,可我不是让你拿我当傻子的。”
郁南栀摸了摸鼻尖,不说话了。
崔行舟越发气恼,甩袖便要走。
郁南栀咬了咬唇,到底忍不住开口喊住了他。
崔行舟背对着她,冷冷地从牙缝中挤出来一句:“想好到底要与我说什么了?”
“小舅舅,我想过的,我如今的战场不过就是侯府的后院。哪里用得着齐虎这样的将才,他留在我这儿也是浪费,倒不如出去。”郁南栀顿了顿,又笑了起来,“若是当真有这个造化,他不仅仅是春桃的退路,也是我的。”
崔行舟霍地回过头来。
郁南栀笑意更胜:“来日若是当真能够顺利的离开侯府,我与春桃也算是有个有本事的兄长,总好过如今。”
崔行舟这种自小被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公子哥儿自是不懂郁南栀的不易。
家中没有兄长,郁南栀身为长女,本就过得辛苦。
从前她从未察觉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不过是母亲一句“长女职责”搪塞了过去。
那些话郁南栀如今想来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身为长女,本就有教导弟妹的职责,要承担的自然也多,她不觉得母亲轻慢她。
可她也很羡慕陆朝云那样的姑娘。
无论如何,前头都有兄长撑着。
她只要做个快快乐乐的小姑娘就好了。
郁南栀深吸一口气,将那些莫名的酸涩都排解了一番。
用不了多久,她也可以过上那样的日子。
她相信齐虎。
也相信自己可以如同自己设想的那般离开侯府,带着春桃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
“崔行舟,多谢你啦。”郁南栀站在崔行舟的面前,突然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礼。
崔行舟抽了抽嘴角,一时哭笑不得。
他看着郁南栀这幅铁了心的模样,又看了一眼院子外头候着的齐虎。
好一会热,崔行舟才松了口:“若是让齐虎从军,你这里还需要有个信得过的护卫我才能安心。”
郁南栀点点头:“我会让姜珍从外头好生寻一个……”
“让长安过来。”崔行舟打断了郁南栀的话,“姜珍上哪儿给你寻去?”
崔行舟捏着眉心一点一点同郁南栀解释,这个人首先是要得信得过的,要忠心,要武力高强,他才能够放心。
照崔行舟的说法,便是齐虎在侯府里,他都不大放心。
齐虎应对一般小厮是没有问题,可遇上真的要取人性命的,只怕是没有半点胜算的。
郁南栀不悦地颦眉:“平远侯府怎么被你说的像是亡命之徒汇集之地似的,我如今好歹还是侯府千金,如何就要被人取了性命了?”
崔行舟冷笑着瞥了她一眼,并没有接茬。
郁南栀愁眉苦脸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问了一句:“林婉敢杀我?”
“你猜?”崔行舟仍是冷笑。
郁南栀翻了个白眼,有些破罐子破摔般地扬起了头。
她说:“好不容易在侯府里找到一个和她同心同德的人,她才不会舍得杀了我呢。”
“你倒是想的通透。”崔行舟到底无奈,只好开口解释了一句,“如今世道不太平,你身边有人我才能够放心。”
“好,我都听你的。那你可以帮我将齐虎送到边关去从军吗?”郁南栀笑眯眯地看着他问。
崔行舟深深地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点头应了。
他说:“阿栀,你明知我拿你没办法。”
郁南栀便只是笑。
崔行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还是将那支黄玉簪子塞到了她手中。
“阿栀,你不必急着拒绝,此番我也算是来与你告别的。”崔行舟抢在郁南栀前头开口,“我在京城待的太久了,三皇子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若你到了山穷水尽之地,便拿着这簪子去寻三皇子。”
郁南栀张了张嘴,想要对着崔行舟真心地说两句好话,可到底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看着崔行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的院子,好一会儿才将目光落在了春桃和齐虎身上。
她说:“春桃,我们将你兄长送去军营吧。”
春桃点头:“好啊。”
“姑娘,我可还要继续……”
“不必了。”郁南栀摇头。
齐虎连忙扯了扯春桃,一脸求救地看着她。
春桃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看着郁南栀问:“姑娘您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没意思。”郁南栀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
如此世道,她何必还要执拗于她与顾晚晚两人身上?
天地宽广,自有定数。
从前皆是她想多了。
她有自己的人生路要走,顾晚晚自然也有。
先前她总想着自己能够抢在顾晚晚前头将这一切拨乱反正,总好过来日如同丧家之犬一样被人撵出去。
可如今想来,身份落差不是她的过错。
她也不是什么圣人,没有必要非要去承担别人的因果。
至于崔行舟……
郁南栀深吸了口气,看向了手中的黄玉发簪。
她原本不过是想要利用他罢了,可如今瞧着崔行舟似乎不会对她发难。
那么前世他和顾晚晚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又有什么所谓呢?
终究,如今她已经做到了不是吗?
来日她若果真被平远侯府为难,就凭这簪子,她也终归还有一条活路不是吗?
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多攒些银钱傍身,来日无论发生什么,都能够有一条后路。
春桃看着自家姑娘又哭又笑的,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支黄玉栀子簪,有些好奇:“姑娘方才究竟同崔九公子说了些什么?”
“崔九公子?”郁南栀咂摸着春桃的称呼,倒是隐约记起先前春桃喊他舅老爷时,崔行舟的脸色十分难看,直到春桃改了称呼才好了些。
难不成,那个时候崔行舟对她就有了别样的心思?
郁南栀摩挲了一下手中簪子,抬手插入了发间,朗声道:“齐虎,无论崔行舟将你安排到何处,你都好好干,莫要给我和春桃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