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南栀心头猛地一跳。
当日那封言明三里乡的信，果然是崔行舟留下的。
他究竟知道了多少，又为何愿意如此帮她？
郁南栀看着崔行舟头也不回的身影，只觉得骇然。
她以为自己占尽先机，是真的占尽了吗？
难不成重来一次，她仍就没有办法让自己脱离泥沼，仍就要落入那种绝望与不堪之中吗？
郁南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踉跄着跌坐在院中。
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春桃和姜姨娘瞧着崔行舟走远了便连忙回来了。
谁知一进门，两人就愣住了。
“姑娘。”春桃惊呼一声，快步跑到了郁南栀身边，“出什么事儿了？”
“大姑娘怎么会是这幅神情？方才我瞧着崔九公子倒是十分舒心的模样，难不成……”姜姨娘皱了皱眉，上前拍了拍春桃的肩膀，“春桃你去小厨房给大姑娘熬一碗梨汤来，我陪着大姑娘说说话。”
“好。”春桃点头，忧心忡忡地看了他们一眼，起身出去了。
“大姑娘可是察觉到了崔九公子的心思？”姜姨娘看了看四周，扶着郁南栀起身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这才低声问了一句。
郁南栀堪堪回神，却听不明白姜姨娘的意思。
姜姨娘仔细瞧着郁南栀的神色不似作伪，登时也愣住了。
好一会儿，姜姨娘才轻咳一声，别扭地问：“大姑娘不觉得崔九公子对您……过分亲近了吗？”
这句话郁南栀不是头一次听到了。
崔行舟对她过分亲近了吗？
郁南栀摇摇头：“我与小舅舅年纪差得小了些，小一些的时候也经常在一起玩闹，兴许就是因为这样，小舅舅才会对我多了几分亲近。”
姜姨娘摇头：“大姑娘，您……罢了，如今这样大抵也还不错。终究崔九公子上头还有崔老夫人，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只一点，大姑娘您是平远侯府的大姑娘，您的每一个决定都与侯府的未来息息相关。”
郁南栀看着她，突然笑了起来。
她说：“姜姨娘，我瞧着你如今的样子倒是比那日第一次见你时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要好许多。有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按照前世轨迹，父亲回到侯府后对后院里的这些姨娘大多都已经厌弃了。
她们的日子比起春桃她们这些大丫鬟来说实在是差了许多，原本那些以为侯爷回来，她们就能够重获宠爱趾高气扬的几个也被继室一一发卖。
而这一次，郁瑾初已经偷偷给父亲去了信。
倘若父亲收了信要提前回来，这些姨娘的去处也得早做打算。
郁南栀将自己的盘算说给姜姨娘听后，姜姨娘的反应却是：“大姑娘您就由着二姑娘暗中给侯爷送信了？”
“父亲总是要回来的。”郁南栀对此实在没什么感触。
姜姨娘拧着眉，重重地给郁南栀磕了个头：“大姑娘，我心里清楚，我们这些给人做妾的本就是个玩意儿，主家一个不顺心也是可以随意发卖的。您能够将我们都留在院子里，吃穿用度都与侯爷在府中时无异，不过是看在侯爷的面子上。可如今夫人已经故去了，侯爷不可能一辈子不续弦。等到新夫人过了门，我们的日子……”
姜姨娘顿了顿，抬头直视着郁南栀的眼睛：“先前大姑娘允诺了我，会将我的身契还我，让我自由。可我思来想去，这外头的日子，我也未必能够好生过下去，倒不如留在大姑娘身边，为大姑娘添茶倒水，还望大姑娘莫要嫌弃我才好。”
“你有这个心自然是好的。”郁南栀抬手扶起她来，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既如此，我便做主将你身契取来，来日父亲回来了，你莫要后悔。”
“姜珍绝不后悔！”姜姨娘说着，再次俯身大拜。
郁南栀叹了口气，只说：“只是这样一来，姨娘们的院子你就住不得了。”
“姜珍既然是大姑娘院里的人，自然是要在大姑娘院里的。”姜珍身份转变的倒是快，立马就给自己寻了好去处。
郁南栀点点头：“那就让春桃安排吧。”
郁南栀的院子在侯府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负责洒扫的小丫鬟都是和府里的下人一道住在外院的。
她这里如今也只有春桃在她卧房一旁的耳房里单独住着。
郁南栀想了想，只提姜姨娘一人过来似乎不大妥当，她如今想做的事情多了，春桃一个人总归是忙不过来。
郁南栀翻出府中名册，开始琢磨起来。
第二天起来，郁南栀便让春桃喊了几个人过来。
郁南栀仔细打量着那几个，最终选了一个叫四喜一个叫如意的留在了院里。
春桃将她们安排住在一起，暂时跟着她，做一些郁南栀身边的事情。
姜珍褪去了姨娘的身份，留在了郁南栀身边做个管事，如今仍就主要管着外头那些来要账的事儿。
郁南栀只说了一句：“在我这儿做事，忠心是最要紧的。”
“大姑娘放心，我们既跟着大姑娘，自然是会对大姑娘忠心耿耿的。”四喜和如意连忙应了。
姜珍却有些迟疑地问了一句：“昨日崔九公子那一顿打，只怕咱们小公子至少三天下不来床，想来这几日外头也不会有来要账的了。大姑娘这里可还有旁的吩咐？”
郁南栀笑着看她：“怎么你从前过惯了闲散日子，如今不忙一些反倒不舒坦了？”
姜珍一脸赧然：“只是觉得如今在大姑娘这里无事可做，未免有些……”
“有些和过去没分别？”郁南栀接过了她的话，“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应当寻了寻你家人。”
姜珍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呐呐道：“如何还能寻得到呢？外头乱的厉害，我那兄弟也不过是个小兵卒子，如今便是侯爷只怕也忘了他的模样了，我又能去哪里寻呢？”
“有名有姓，总有寻到的一天。”郁南栀想了想，又说，“倘若来日你果真寻到了他，身上总要有傍身的银子才好，小舅舅倒是给了我一个铺子，午后你随我一起过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