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南栀牵出一个和善的笑意:“婉姨您别紧张,便是当真被阿迟说中了也不打紧,父亲抓紧办,婉姨的孩子也是名正言顺的侯府嫡子呢。”
“大姐姐。”郁迟登时白了脸,抓着郁南栀的胳膊蓦地发紧。
“阿迟,你是侯府嫡长子,若是父亲请封世子自然该是你啊。”郁南栀拍了拍他的手,转头看着平远侯问,“父亲说是不是?”
平远侯却没有吭声。
他莫名觉得这偌大一个侯府,竟只有郁南栀一个人的话中听。
“我乏得很,九郎自便即可。”他对着崔行舟,留下一句话便甩手走了。
郁南栀连忙嘱咐春桃:“春桃快带着婉姨去兰苑,父亲走得急,只怕婉姨要跟不上呢。”
林婉自是感激地冲着她点了点头,忙跟着春桃去了。
郁瑾初狠狠地剜了郁南栀一眼,拉着郁迟也离开了。
郁南栀这才有空去看崔行舟的手:“小舅舅是不打算要这双手了?”
“那你呢?不要命了吗?”崔行舟冷笑,“平远侯是什么人?你也敢去挡他的鞭子?”
“这不是有你在嘛。”郁南栀嘀咕了一句,扒开他的掌心看着斑驳的血迹皱起了眉头。
崔行舟没好气地抽回了手。
“走吧。”郁南栀叹气,重新去抓他的手。
“小舅舅为了我受伤,于情于理,我都该亲自给小舅舅上药才是。”郁南栀笑眯眯地站在他面前,只等着他点头。
谁知崔行舟冷哼一声,竟是一副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的模样。
郁南栀一时有些咂舌。
她左右看了看,试探着问了一句:“那小舅舅回去后,记得让长平好生给你处理一下伤口,阿栀先回去了?”
“没良心。”崔行舟翻了个白眼,甩手就走。
郁南栀瞧着崔行舟去的方向大抵是自己那边。
她摇了摇头,深觉男人心真就如同海底针一般难以琢磨。
“你还在磨蹭什么?”崔行舟扭头不耐地瞪了她一眼。
“来了。”郁南栀不再多想,连忙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院子,便见魏无虞举着书册遮住脸飞快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崔行舟毫无所谓地坐到了石桌旁,将手瘫在桌子上。
郁南栀抽了抽嘴角,低声说了一句:“小舅舅稍等。”
她飞快地跑到屋里将药箱拿了出来,她先浸湿了帕子一点一点将崔行舟掌心已经干涸的血迹清理干净。
正准备拿药粉的时候,脑袋上方冷不丁来了一句。
“你就这么盼着你爹给你找后娘?”
郁南栀一哆嗦,一瓶子药粉大半倒在了崔行舟手上。
崔行舟倒吸一口冷气,完好的那只手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脑门:“不用你的银子,你是一点也不心疼。”
他若是没看错,郁南栀此番用的伤药还是他上回剩下的。
郁南栀讪讪地笑了笑,连忙低头将药粉扑匀。
“阿栀,你若是不想,崔家自然……”
“小舅舅,那是父亲自己的事情。”郁南栀头也不抬地打断了崔行舟的话,“平远侯府也不会一直没有主母,总不能当真要父亲从那群姨娘里头挑一个吧?崔家如今也没有适龄的女子,无法靠着继室的位子来延续崔氏一族和平远侯府的联姻。可小舅舅,母亲出身崔氏,便已是无可更改的姻亲,至于继室是什么人,其实没什么打紧的。”
崔行舟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郁南栀小心翼翼地给他上完了药,终于松了口气,“好啦。”
“阿栀,你一直在找谁?你心里究竟是怎么盘算的?”崔行舟忍不住问。
郁南栀沉默。
她在找谁?
她是如何盘算?
如今便是小舅舅都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心思,那么其他人呢?
会不会心里也早就生出了许多的狐疑。
“阿栀,我说过你可以信我。”崔行舟叹了口气,蹲下了身子抬头看着她的眼睛,握住她的手近乎蛊惑地开口说道,“你的心思我都明白,我会帮你。”
郁南栀眉头一跳,慌忙抽了手站了起来。
她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带着几分嘲弄地看向崔行舟问道:“小舅舅知道?你若当真知道,又怎么会……”
“是我姐姐对不住你。”崔行舟叹了口气,眉眼间染满了痛楚。
郁南栀张了张嘴,突然颤抖起来。
他竟果真知道?
郁南栀蓦地转身回了屋子,她将门扉关严,后背抵在门上,许久未动。
门外,传来崔行舟不徐不疾的声音。
他说:“阿栀,无论如何,崔家都会是你的后盾。你想做什么,只管放手去做,不必担心暴露什么,我总是会为你善后的。”
“为什么?”郁南栀的声音很低。
可崔行舟听到了。
他似乎笑了一声,声音隔着门板传进郁南栀的耳中,清晰又坚定。
他说:“阿栀,这本就是崔家欠你的。”
郁南栀深吸一口气,霍得开了门,盯着崔行舟便问。
“我要赚很多银子,让我自己和春桃可以有安身立命的资本。”
崔行舟点头:“好。”
“我不想要好生教导郁瑾初和郁迟。”
崔行舟神色未变,仍是含笑看着她说:“好。”
“我要离开侯府。”郁南栀蓦地攥紧了衣袖。
崔行舟脸上的笑意更甚,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我……”郁南栀顿了顿,红着眼睛看着崔行舟笑了起来,她说,“我还想要找到我娘。”
一直对她含笑应答的崔行舟却突然愣了。
长久的沉默中,郁南栀明白了。
她叹了口气,对着崔行舟努力勾了勾唇角:“多谢小舅舅了。”
“阿栀你……”
郁南栀摇摇头:“人生一世总要活得清楚明白一些,今日小舅舅也算是为我解惑了。只是阿栀还想问一句……小舅舅可知她是怎么死的?”
崔行舟眼中痛色更甚,他往前一步,却眼睁睁看着郁南栀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
崔行舟叹了口气,停在了原地。
他看着郁南栀,带着几分迟疑地问:“非要知道不可吗?如果真相十分残忍呢?”
“那也是真相,烦请小舅舅如实告知。”郁南栀抬手对着崔行舟行了一个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