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南栀笑着点头：“原来云墨掌柜并不知情啊，我还以为……”
郁南栀卖了个关子，抬手去夹崔行舟面前的一道竹笋烧肉。
崔行舟连忙端起了碟子往郁南栀面前送了送，一副生怕郁南栀够不到的谄媚模样。
云墨简直没脸看。
可他站在一旁杵了半天，也没听到下文。
云墨皱眉打量着郁南栀的神情，琢磨着这究竟是郁南栀随口一说，还是她当真看出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他欲言又止了许久，到底还是强忍着心里的疑惑走开了。
身后郁南栀却突然开口：“罗姨瞧着不像是中原人的长相，这才是她不能离开那间屋子的原因，对吗？”
这一次不但是云墨顿住了脚步，就连崔行舟都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放下手里的碗筷，拧眉看向郁南栀问：“你可看清楚了？那个罗姨当真不是中原人？”
“这得问云掌柜才行。”郁南栀看向云墨，“你们跟罗姨之间的关系十分亲密，云墨和云柔两位掌柜生得相像无比，无论是你扮做她，还是她扮做你，都没什么太大的差别。我想，兴许两位也不是中原人？”
“若我们不是中原人，只怕崔九公子早已将我们绳之以法了。”云墨苦笑一声。
郁南栀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即便不是中原人，也当好生活着才是。又不是奸细，何必喊打喊杀？”
“可阿栀姑娘要知道，在棠越郡和即墨郡这样四通八达的地方开客栈，本就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能够接触到。而且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儿，随便哪一个方向都可以及时逃离。所以这些城池的客栈酒楼，都是不许外头的人开设的。”云墨解释道。
郁南栀从前没有离开过京城，自然也不知道外头对于商户的种种条例。
她瞥了一眼崔行舟的神色，便知道云墨所言非虚。
“那是我想差了，对不住。”郁南栀连忙道歉。
云墨愣了片刻，连忙摆手：“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你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罗姨的事儿，今日阿栀姑娘提起来了，崔九公子早晚要问清楚，我索性与你们全说了就是了。”
罗姨的故事说起来倒也简单，不过就是当年在边关遇到了，便相处的像是一家人一样，相互扶持着往里走。
云墨的爹娘临死前嘱咐他们，要往里走，走到京城去，就能活下来了。
边关的风霜凛冽，一场风寒就能要了人的性命去。
若不是有罗姨照顾着，年幼的兄妹俩也未必还能够有命入关。
他们走到棠越郡的时候，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了。
云柔瞧着棠越郡的美景挪不开脚步，云墨自然也愿意跟着留下。
时间久了，云墨也渐渐明白了父母的意思，未必是一定要他们走到京城去。
若是能够在棠越郡好好地活下去，就停留在此处也未尝不可。
云墨有些做饭的手艺在身上，便去问了几家酒楼可需要后厨帮工。
因他年纪小，大多都是将他拒了。
罗姨运气好些，被美人面的姑娘瞧中了手艺，领了点散活回来。
可正经接了活，便不能像从前一样随便找间破庙过日子了。
莫说是他们自己心里觉得不舒坦，便是美人面的姑娘听说他们居无定所，即便心里再喜欢罗姨的手艺也难免要犯嘀咕。
一来是怕他们拿着美人面的好衣裳跑了，二来美人面的生意总是上不得台面，若是让有心人瞧见了不该瞧见的东西，也是一桩麻烦事。
最终是美人面的几个姑娘一起出面说动了老鸨，将一间柴房给了他们暂住。
说好了一个月三钱银子。
云墨兄妹俩欢呼雀跃不已，罗姨却皱着眉头精打细算。
云柔年纪渐渐大了，眉眼也长开了些许，美人面的老鸨每日盯着云柔的目光让她害怕。
罗姨只恨自己赚钱的速度太慢，生怕哪一天自己看不住云柔就让她落得和美人面里的姑娘们一样的下场。
彼时云柔尚且天真，她只觉得美人面的姑娘各个穿得好吃得好，留在美人面有什么不好？
罗姨没吭声，却在攒够了一两银子的第二日就带着云柔和云墨在棠越郡最偏僻的街角上赁了一间小屋子。
巴掌大的地方，一个月就要整整一两银子。
罗姨交了租金，身上便再也掏不出一个铜板来了。
“喏，瞧着你们走得急，东西都忘了带。”美人面的芙蓉姑娘一路紧赶慢赶过来，往他们院里扔了个包袱。
罗姨皱眉去查看的时候，芙蓉已经捏着鼻子将这院子打量了个清楚。
“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要是也有一个你这样的人就好了。”芙蓉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可说出口的话又带着满满的歆羡。
她没等罗姨检查完包袱，扭头就走了。
罗姨在包袱里找到了一些吃食，云墨生了火便架了锅。
芙蓉还没走到街那头，硬生生又冲了回来。
她一把推开摇摇欲坠的大门，不由分说地将云柔挤到了一旁，“去给我拿副碗筷来。”
云柔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如今有了自己家，便瞧不上我了？”芙蓉睨了她一眼，冷哼一声作势就要走。
云柔却突然将自己的碗筷塞到了她手上：“家里没有多余的，芙蓉姐姐别嫌弃我的东西。”
“我嫌弃又怎么样？”芙蓉撇撇嘴，却还是拿起碗筷吃了起来。
“芙蓉姐姐觉得味道怎么样？”
芙蓉用狼吞虎咽的实际行动回答了他们。
吃饱喝足后的芙蓉扭头打量起云墨来，“从前倒不知道你还有这个本事。”
“罗姨不想我们留在美人面，自然不愿意我们显露在你们面前。”云墨低声道。
“是不能留在美人面。”芙蓉点点头，顺手从腕子上褪下来一对玉镯塞到了云柔手里，“去换些银子，算是我入股了，来日你们发达了可不能把我更忘了。”
罗姨连忙按住了要将镯子还回去的云柔，对着芙蓉一个劲的千恩万谢。
芙蓉咯咯笑了半晌，陡然一变脸色：“你们也算是承了我的情，以后我的衣裳花样要比她们的都好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