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吗？
梁喻看着远处越发阴沉的天色，微微扯了扯嘴角。
她从前也是觉得很好的。
她是自己选的夫婿，自然是喜欢姜衡的。
可那些喜欢，在日复一日的收拾烂摊子里消磨殆尽。
岳南栀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她梁喻跟着姜衡一道进的医谷，一道随着太素先生学艺，不过是差了那一杯敬师茶罢了，她还差了什么呢？
难道她身为女子，当真就差了这么多吗？
不是的。
梁喻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笑了起来。
姜衡莫名其妙：“你可是觉得我说的不对？阿喻你究竟为何发笑？难不成回了娘家几日，你便觉得我是个可笑之人了？从前他们说你们这样的世家女子原就是瞧不起我这样的人，莫非都是真的？”
梁喻摇头：“我笑是因为时至今日，我才发觉自己实在是个可笑之人。从前我把你看得那么重，我想着你能够专心学医，家里的事儿几乎从不让你操心。便是在医谷的那些年岁，谷中的师兄弟们回回到我们院子里做客，我回回好生招待。只怕那时候你早已忘记，我也是伯府千金，从前何曾做过那些活呢？我顾及着你的脸面，事事亲为，遣散仆奴，我得到了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
梁喻苦笑一声，定定地看着姜衡。
她说：“我如今竟觉得你在我记忆里最美好的时候，是第一次初见的模样。你一袭青衣，身上笼着药香，像是红尘之外的隐世高人。我爱慕你那样不染尘埃的模样，自然也是心甘情愿为你洗手作羹汤的。可是姜衡，后来随着你跟随太素先生的时间长了，你眼中却再也没了我。仿佛那些你始终钻研不透的药方才是可以跟你过一辈子的，而我，同府里的嬷嬷婢女没什么区别。姜衡，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
“你、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姜衡皱眉，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姜衡，是不是从前我一直顺着你照顾着你，你便觉得合该如此天经地义，我如今不过是不想要再继续从前的日子了，你就觉得我是疯魔了，是回到了京城，回到了宁安伯府变得张狂了？”梁喻顿了顿，冷笑一声，蓦地呵斥了一句，“你可是忘了，我原就是宁安伯府的大姑娘，不是你的老妈子。”
梁喻说完便走。
岳南栀自然而然地跟了上去。
姜衡却蓦地回过身来抬手抓住了岳南栀手中提着的药箱。
岳南栀没留神，被姜衡拽了个趔趄。
“阿栀！”梁喻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忙去扶起岳南栀。
两个人站好后，却看到姜衡仍就低着头在捡地上散落的药材。
梁喻忍不住叹了口气：“你看，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在你眼里这些东西也比一个活生生的人要重要许多。”
姜衡飞快地收拾好了草药，将药箱递给梁喻，这才打量了一眼岳南栀。
他说：“她这不是没事儿吗？”
梁喻一时没了话说，拉着岳南栀就要走。
偏生姜衡还有些不依不饶，拦在两个人的面前，带着满满的不能理解。
他说：“梁喻，我实在搞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变成这样了？你若是因为方才我扯住了岳南栀生气，我可以跟她道歉，我只是不明白，她又没伤着，你生得哪门子的气？”
“她没受伤是你的运气！”梁喻瞪了他一眼，“你可知她的夫婿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
“你们京城就是喜欢仗势欺人。”姜衡不悦地打断了梁喻的话。
梁喻这下子，倒是连气都不气了。
她看着姜衡，缓缓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们京城的人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毛病，远不如你们这样的人洒脱，你我从此各过各的，不再相干便是了。”
姜衡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浮起了一丝惊慌。
他看着梁喻开口解释，可来来回回却没说出个所以然。
梁喻拉着岳南栀回到了宁安伯府便匆匆去寻了梁夫人来。
“母亲，你寻个妥帖的人，去找姜衡与我签了和离书吧。”
梁夫人愣住，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了岳南栀身上：“你们到底是遇见什么了，阿喻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话来？”
岳南栀瞥了梁喻一眼。
梁喻却只是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匆匆回了房间，闭门不出。
梁夫人摊手：“你瞧，我就知道问她是问出来什么的，好阿栀，快与我说说究竟是怎么了？”
岳南栀无奈，只好将她们在路上遇到姜衡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
梁夫人闻言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了，那齐三姑娘可还好？”
岳南栀点头：“想必用不了多久，齐三姑娘便会替梁大姐姐打响招牌了。”
“那就好。”梁夫人舒了口气，拉着岳南栀的手又忍不住感叹，“如今瞧着咱们都好了起来，你爹却又要离京了。这一回，我可不能像从前那样，没见上他们一面就分开了。”
岳南栀那时候并没有理解梁夫人的话，只以为他们少年情谊格外看中罢了。
谁知刚刚到正月十七，岳重山便与齐虎准备离京返回西境。
梁夫人带着梁喻和梁瑶赶着一辆巨大的马车等在城门外头。
岳重山脸色古怪地看着她们：“西境又不是什么蛮荒之地，你们这幅做派莫不是准备将宁安伯府搬到西境去？”
“这都是御寒的衣物，大多是我们亲手做的。自然了，原本也没有你的份儿，是我们做给致远的。可如今岳将军怎么说都是致远的上峰，我们好歹也得讨好一下你不是？”
岳重山叹气：“梁致远在西境壮了不少，你们做的衣裳他穿着未必合身！”
“不要紧，给其他人穿也是一样的，我们不过是一份心意罢了。”梁夫人笑眯眯地将包袱一个个分给岳重山身后的那些将士们。
岳重山默默看着这些人的举动，好一会儿才冒出来一句：“我家阿栀在京中还得劳烦你多照看，你儿子在我手上，我自然也会多加历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