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纹言出门去了市博,到市博后,他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转身准备走,却被正好准备出来接收新到文物的林馆长碰上。
“陆老,您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陆纹言道:“我就是来看看,你忙你的。”
林馆长将接收文物的事交给文物组负责人,自己则迎着陆纹言进办公室。
林馆长道:“陆老,就是您不来,我也要去一趟拜访的。上次林大师的事,我这里做得有些不妥,实在是过意不去。”
林馆长说的是买到赝品的事,这个事虽然最后解决了,但解决的方式毕竟还是有些不够地道。
陆纹言道:“这件事不用说,你做得没错,说到底你也是受牵扯,况且你不是为私心,这博物馆的权威和声誉比什么都重要。”
“您这么说,我更过意不去了。”
陆纹言摆手打住话题,“我来,是想谈捐赠的事。”
“陆老,您要捐赠什么?”
“我想把陆家目前所保存的历代雕品捐给市博,一来论保存条件,博物馆有最大的优势;二来……我想这是避免赝品的最好办法,当然,也有利于技艺的交流,家族培养对传承固然重要,但社会环境的培养更重要,这也是我最近才想明白的。”陆纹言沉吟道,“程序还是正常走,要鉴定,还是要评估都随你们,毕竟博物馆的存储量有限……要都不合适,你们就直说,我都理解。”
林馆长从陆纹言说第一句话开始就大为震惊,陆家的地位除了技艺外,还有其作品,无论是研究价值还是技艺传承,都有不可取代的地方。
林馆长连忙道:“陆老,您客气了。这件事我亲自来办,我替博物馆谢谢您,真是太感谢了。”
微雕品一向是博物馆的稀缺展品,陆家如果将历代陆家人的收藏都捐出,那必定引起轰动。
陆纹言道:“不过有一个条件。”
“您说。”
“这些只做秘密捐赠,你想怎么出展都行,但不要刻意提陆家。至少,等我死后吧,如果以后微微有其它想法,就再听她的,不过我估计她不会有意见。”
“陆老,您是不是再想想?”
陆纹言道:“不用想,就这样,我走了。”
林馆长想送陆纹言,但被陆纹言断然拒绝了。陆纹言拄着拐杖自己缓步走出博物馆,他腰背挺直,肩膀因为上了年纪有些微躬,但精神矍铄,浑浊的目光透着点点光芒,映着城市繁华忙碌的车水马龙。
陆纹言回去后,碰上正下楼找人的时以微。
“爷爷,您去哪了?”
陆纹言一如既往板着脸道:“我去把陆家的东西都捐了。你不抓紧时间,在这里做什么?”
“……哦,那我上楼了,您有事叫我。”
陆纹言点点头,摆手让她去忙。
时以微上楼后,就收到林馆长的电话,林馆长说得很委婉,但用时以微的话来翻译就是,林馆长怀疑陆老爷子可能得了老年痴呆所以捐家产,他觉得有必要跟时以微确定一下,以防出现乌龙。
时以微笑着给林馆长一剂定心丸,陆家捐家产的事就算定下了。
林馆长将陆纹言不公开的事也跟时以微说了,他劝道:“老爷子的想法我能理解,可毕竟是大事,我觉得还是公开处理比较好。”
时以微道:“不用了,林馆长,您就按照老爷子的意思办吧,匿名捐赠,以后也不用公开什么的。稳妥起见,您可以让人起草个文件,我也签字,这样就没什么不妥了。”这样就算以后她真有什么不肖子孙,也不会出现纠纷。
时以微觉得自己想得真是非常长远了。
林馆长哭笑不得,他没想到连时以微都把后路给断了,这么一来,他的建议倒显得粗浅庸俗了。
“行,就按照你们的意思办。”
“辛苦林馆长了。”
时以微将电话挂了,也没多想,便继续解决自己手上的问题。她昨晚在给周云铮挑选衬衫搭配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衬衫的纤维硬度很适合她接下来要雕刻的船体的船舷,完全能扛住小水压。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因为太小,栓系的动作实在困难。
时以微试了一个小时都没成功,越发觉得自己给自己挖的坑有些深,她下楼,随口问了句,“爷爷,东西太小,绳子系不住怎么办?”
陆纹言正浇水的动作停都没停,随口道:“你是雕刻师,要琢磨的是雕工,什么时候还管系绳子?”
时以微嘀咕:“那总也有需要系东西的时候。”
陆纹言转头看她,“你手里的刀是做什么用的?”
时以微觉得陆纹言答非所问,正要再纠正,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思路确实错了,“您说得对。那花别浇了,人家一礼拜只需要一次水,回头被您浇死了。”
陆纹言看着被浇透了的花:“……”这个不孝孙女!
时以微拿起刻刀,在显微镜下很小心地在木刻的船木上划出两个小钩子,借力将打好结的绳子勾起,问题迎刃而解。最近沉迷于创新,她都快把雕刻师解决问题的根本思路给忘了,真是时刻不能松懈。
下午时以微特地定了闹钟,赶在周云铮回来之前将晚餐做好,可久等却等不到人回来,电话也没人接,丁简和蒋轩同样联系不上。
陆纹言见她坐立不安的样子,板着脸开口道:“不放心就出去找。”
“那我出去了。”
陆纹言:“……”
时以微打车到周云铮的公司,前台已经认识她,很快便放了行。时以微上楼,走到周云铮办公室门口,刚推开门缝,就听到他开会说话的声音,基本上是在布置他出差期间的工作。
时以微轻轻将门合上,等在旁边。
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办公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出来,时以微示意丁简和蒋轩不要出声,她不动声色进去,关上门。
周云铮正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眉头却还紧皱着,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他语气不悦又冰冷,“还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