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博物馆之间,周云铮和时以微将微雕佩玉里另有文章的事告诉了林馆长,林馆长当即将情况转达给了文物研究专家和文物局。
时以微将自己拓下来的图案递给林馆长,“这是我从原图上拓下来的。林馆长,您接下来不会还要组织一支寻宝队伍吧?”
“寻什么宝。不过最近有一个唐代中期的墓遭人盗窃,那边怀疑有境外人士参与,这个说不定能给他们一些线索。”
周云铮道:“奥罗藏品的佐罗我清楚他的为人,如果没有把握,他不会同意将微雕佩玉还回来。”
林馆长皱眉点头,如今倒卖文物的行为猖獗,尤其是像奥罗藏品这样的私人机构,确实不得不多加小心。
时以微也觉得这次交易的过程过于顺利,原本她以为只是自己多想,现在听周云铮这么说,不由得道:“你是怀疑奥罗藏品还有其它的目的?”
“嗯,但只是怀疑。”
林馆长沉吟道:“我会让海外基金会的人多留意,如果有消息,再跟你们说。这次辛苦你们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时以微和周云铮两人此时还没有倒过来时差,按照H国的时间算,现在才上午九十点,精神正是好的时候。
从博物馆离开后,周云铮回了周氏藏品处理公事,时以微则带着陆明远的私人遗物回陆家老宅。这次将陆明远的遗物全部拿回来后,时以微的心总算彻底放下,但却又有一丝失落的复杂情绪。
陆纹言抚摸着自己儿子的遗物,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自家孙女想的事,他或多或少能理解。
“你母亲……”他见时以微讶异,顿了顿,“时韵独自抚养你不易,她最后一次来看你的时候,叫了我一声陆老先生,其它的什么也没说,后来我才知道她病重。”
时以微怔怔地看着他。
陆纹言长长叹了口气,“你父亲怨我不同意他跟时韵的事,时韵性格也刚烈。可当时,你父亲已经有未婚妻越秀宜,你父亲对不起她,我陆家又怎么能再不为她主持公道?”
时以微这是第一次听陆纹言跟她讲越秀宜的事,不同与七年前的激烈,如今难受更多一些。
时以微道:“我妈说她不怨任何人,她带我离开只是为了让我有更好的生活环境。”另外,她依旧深爱着父亲,只是这个话,时以微现在说不出口。也是因为这一点,时以微一定要拿回遗物。
陆明远的遗物,与其说是对她,不如说是对母亲的意义更大。
陆纹言将其中一件白玉雕品递给时以微,“这件你收好,这是明远给你们的。微微,你肯回来,爷爷很高兴。”
时以微握紧陆纹言递给她的那件雕品,雕工精巧出色,一大一小两个依偎的人像与景相融,时而看做景时而看做人,作品的寓意无非四个字——《此生是你》,寄托着陆明远对时韵的无限思念和爱意。
“微微,别怪爷爷。”陆纹言浑浊的目光透着些许悲痛,苍老的声音费力又轻声。
时以微摇头,忍着泪,“不怪,爷爷很好,对微微也很好。”
陆纹言眼眶酸楚,无声点点头,心里压了几十年的石头松开一大半。他擦了擦眼角,不习惯在孙女面前示弱,又重新板起脸,“你这个月,我听说,不是在无锡就是在国外,手艺落下了吧?”
时以微有种被人突然查功课的发麻感,“没有,林馆长委托的复刻品我都交齐了,还有工作室的两三件单子,没落下。”
陆纹言勉强点点头,又问:“毛发微雕开始练了吗?”
时以微:“……快开始了。”
从这四个字落下的那刻起,时以微就被陆纹言耳提面命地教育了半小时。内容从“江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到“技艺不精进就是退步”等,总之,成功让时以微这个社会主义接班人,深感自己任重道远,不努力就对不起全宇宙。
时以微怀抱成果地来,灰溜溜地走,连饭都少吃了一碗。
回到市区,时以微下车迎面被凉风一吹,发热的脑袋冷静下来不少,她摸着咕噜叫的肚子,正寻思着买点什么垫肚子,闻星何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饭来了。
时以微嘴角弯起,接起电话就开始满口鬼话,“喂,闻师兄,我都想你了,不如我们在上次吃饭的淮扬馆见一面吧?”
闻星何一时间不知道该先表达思念之情,还是该先反思被人讹上这件事,反正最后是稀里糊涂地约了饭。
周云铮此时刚处理完周氏的工作,想打电话看时以微在哪,可电话却一直没人接。
丁简见周云铮挂了电话,不由得问:“周先生,中午的饭局要不要取消?”
“不用,照常安排。”
“司机已经给您安排好,就订在附近的淮扬馆。”
周云铮对菜品一向没有要求,订淮扬菜是丁简出于客户的喜好订的。这次的客户姓朱,来自扬州,是职业的国际古董掮客,与周氏藏品一直有合作,最近他不小心收到两件唐代中期的假瓷器,导致损失惨重,几次都想约周云铮,但周云铮人在国外,所以直到今天才约见上面。
朱一泓早早在菜馆门口等周云铮,见他一身黑色西装,面无表情地从车上下来,虽然已经习惯对方严谨的左派,但难免还是有点忐忑。
“周先生,我知道您刚出差回来,但这次无论如何您得帮我想想办法。”朱一泓也顾不上周云铮比自己年纪还小十岁这件事了,他只想尽快把损失弥补回来。
周云铮浅浅颔首,“是哪个环节出的错知道吗?”
朱一泓也是有经验的老掮客了,眼光和人脉都不差,能栽这么一大跟头,其中的内情必定不简单。
朱一泓顿时苦着脸暗恨道:“实话说,这两件我是从B国收的,就连我最大的老主顾都被骗了,对方联合了当地的鉴定师和藏品机构,甚至是博物馆。我是拿着东西去博物馆对过的,谁能想到连博物馆里摆着的也是假的!”
连博物馆里都是假的?周云铮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正想开口,抬头却看到临窗的台子上,时以微和闻星何正说说笑笑地吃着饭!
朱一泓见周云铮突然停下,不由得看过去。他做掮客,最重要的就是察言观色,见周云铮冷了脸,当即明白过来。
卖周先生人情的大好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