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如果贫道猜的没错，清枫是着了你的道吧？”
“呵呵，这个事你也听说了？”
“裘既将军最喜欢的孙子，连同几名将门子弟，因为冲撞了清枫，差点被打死在民巷之内，这事已经在京都传开了。”
“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吧！”张舟笑着说道。
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答案却是彼此会意，心照不宣。
“贫道这里有些话，想提醒一下侯爷，不知当不当讲！”
“我可一直都把道爷你当成自己人，你有什么想法尽管直言，无需那么多顾虑小心。”
清霖微笑着点了点头，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才开口说道:“清枫这个人目中无人，狂妄自大，利用他来攻击对手，的确是一把好刀。但侯爷想过没有？御丹房毕竟不是别的地方，它牵扯着太多的宫闱秘事，一旦清枫做事失去了控制，跨越了尺度，惹的人人怨恨，顺带着也会让御丹房成为众矢之的，那样的话，陛下必然会震怒追查，而如果侯爷这里操作的痕迹太多，保不齐就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到时候，恐怕会惹来不小的麻烦！”
清枫虽然目中无人，但毕竟不是无脑之辈，还是有些自控能力的，凭着其本心，应该并不想闹出太多的动静。
但如果张舟利用他的某些弱点，不断的刺激他，引他上套，将其当成一把专门用来攻击对手的神兵利器，这个家伙就很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既而闹出更多满城风雨的动静，御丹房就会不可避免的，成为所有人眼里关注的目标，到时候，就不知道会有多少宫闱秘事，被连带着牵出。
这种情况下，必然会惹恼皇帝，追查之下，一旦查出张舟在背后有什么小动作，后果会很严重。
有些东西好吃，但不能天天吃，清霖担心张舟吃上瘾，不松口。
“怕牵扯到你的身上？”张舟笑问道。
这次能够把清枫拉出来当刀使，清霖的情报出力不小，就是他提供了云锦儿的信息，才让张舟有了“见缝插针、引水入渠”的机会。
不仅如此，也是因为有了清霖的告之，确定暮辞的生死关，最少也要耗时四五年，甚至是十多年之久，才让他少了暮辞“玄卦”方面的压力，敢于定下长期留驻京都的想法。
几年的时间，足够他做好应对的准备。
“不，侯爷千万别误会，贫道绝无此意，我只是担心……”
张舟笑着止住清霖继续说下去。
“哈哈哈，道长不必解释，你为我做过什么，我铭记于心，你的规劝也是为了我好，我也不会不知好歹。这次利用清枫收拾了裘戬那个小子，也只是临时起意，让他们来一场狗咬狗罢了！以我的能力，还不足以让御丹房做我的刀斧，自然不会经常搞这种玩火之举，你大可放心，我会见好就收的。”
清霖相信张舟不是在敷衍自己，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知道侯爷对御丹房印象很不好，但像御丹房这种涉及宫闱秘事之所，能不沾碰，就不要沾碰，让它自生自灭最好！”
“御丹房深得陛下重视，何来自生自灭之说？”
清霖轻轻叹息。
“陛下对御丹房如此厚重，并不是因为御丹房的作用有多大，实则是对师父一人的敬重照抚而已。如今，师父闭了生死关，御丹房的价值也就没什么了！清枫为人专横，且目中无人，这样的心态继续下去，早晚会自取其祸，御丹房在其的掌控下，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道长，我曾经承诺过，要把你扶上那个位置，既然清枫这个人不行，可能为祸整个御丹房，倒不如咱们现在就想想办法，让你取而代之……”
清霖却是露出一丝落寞，摇了摇头。
“难道你不想……？”
张舟记得当初提及此事，清霖虽然也表示不妥，但眼神中还是有所期许的，这次张舟却没有看见一丝丝欲求。
“侯爷，实不相瞒，我现在对能不能坐上那个位置，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了。”
在张舟疑问的眼神下，清霖继续说道:“师父在闭关之前，曾单独找过我，和我说了很多，那应该是师父和我聊的最多的一次了，并且在最后，师父还交给了我一个差事！”
“什么差事？”
“让我为陛下炼制丹药！”
“这难道不是好事？”
清霖笑容苦涩。
“原本，我也以为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毕竟，在御丹房除了师父，就属我的炼丹技艺最为高超！而陛下一直服用御丹房的丹丸，这样一来，我就算有了取信于陛下的机会！”
“那你……”
“唉！有很多事，哪怕天天看见，也未必能窥见其中真容，了解其中真意，只有你真正站在了那个位置之上，才能明白其中的复杂和风险。尤其是在我弄明白了那副丹药配方之后，才知道这个差事并不是什么机会，而是一条死路……”
如今，张舟可能是清霖唯一能够信任之人，也是唯一可以倾诉之人，于是把腹内之私密几乎全盘托出。
凭借清霖在炼丹方面的造就，对这个任务可以说是信心十足的，但师父给他的丹药配方，却完全打破了他的认知。
丹术和医术并不相通，却多少有些道理相同。清霖虽然不是医者，但很多医药医理还是知道的。
为了彻底搞明白丹药配方，以免出错，清霖在事后，查阅了大量的书籍资料，最终让他发现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与其说，师父给他的是一个丹方，还不如说，那是一个配置极为复杂的药方。
里面具体都有些什么，清霖不能说，张舟也不会问。清霖只是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丹方里面所需物品极多，多达百样，在大量合成炼制之后，会生出两种最为突出的药性，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药性，更是两种相互矛盾的药性。
一种用来温缓解毒，另一种则是催发精气。之所以说它们矛盾，就好像一面安抚患者不要刺激身体各部的疲惫，以免激发毒性，可另一面，却在不断的给患者强化机体力量，要他跑得再快些！
解毒之物有助于排除丹药中的一些毒性，也算丹药中的常见属性，不算稀奇，那催发精血的成分，也是宫廷用药中的普遍功效，不算特别。然而，让清霖无法理解的是，这两种绝对不应该融合在一起的药物，却神奇的融合在了一起。
“阴阳不得平衡，必然会加剧分化，最容易造成的结果，就是服用者的血脉，最终会承受不住精血充足的压力而崩裂，服用丹药时间越长，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就越大……”
张舟联想到的第一个词，就是溢血猝死！又不由得想到了“灵童续命”之说。
“你师父暮辞道人，难道就不知道这丹药蕴藏的风险？”
清霖再次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师父不可能不知道，而且据我推测，陛下可能也知道此事，而且比谁都清楚这丹药的效能危害！”
张舟突然想起了李灵渠父女，梳理之下，也似乎终于弄明白了一些事！
当初应该就是巫楚荞对陛下下了毒，导致赵乾元中毒病发，灵童续命之说也应该真实存在，毕竟，他就多多少少可以证明这份神奇。
但起死回生，并不代表隐患也被清除。“灵童血肉”只能救下赵乾元的命，却不能彻底清除他体内的余毒。为赵乾元排毒续命，则应该是暮辞和李灵渠共同的手笔，按清霖的说法，那份制药功力，除了李灵渠，没有人可以做到。
赵乾元没有追究李灵渠父女，最大的原因，应该就是暮辞起了关键性的作用，暮辞功在帝国社稷，赵乾元不会不考虑他的态度。
而赵乾元自己，明明知道用这种“稳、狠”两极之药，有着“伤身害命”的隐患，却还要坚持服用，可能也是有着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吧！
“你认为陛下的身体……”
清霖没有正面回答，但从其表情分析，他对陛下的身体状况很不乐观。
“可这些似乎和你并没有太多的关系吧？”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简单的说吧！如果陛下真的到了病发之日，就是我这颗老头落地之时！”
丹药害死了皇帝，制药之人又哪有求生的可能？这样看来，暮辞表面上看似信任清霖，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他办，实际上未尝不是一种甩锅行为。
权力集中之地，人与人之间可能再也找不到单纯两个字，处处都是伏笔，处处都是谋划，处处都是手段。
不腹黑就无法在这个大环境里生存！
今天是张舟入京后，两个人的*秘密见面，张舟见他时，就感觉到对方和以前有些不同，现在才恍然其原因。
以前，清霖是自己选择了一种自然而然的态度去活，现在则是，要被动承受着某一天自然而然的结果，都是自然而然，处境和压力却是完全不同的。
清霖如今不在乎御丹房的未来，不想夺取那个位置，根本原因就在于，他自己已经没有未来了，争夺那个位置，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这种压力之下，清霖还能为张舟考虑，做出一番劝解，让张舟很是感动。
“你如果想离开的话，我可以帮你！”
清霖先是起身对张舟躬身一礼，然后说道:“清霖谢谢侯爷这份心意！不过，我却是不能答应！”
“不必担心会有纰漏，我相信如果仔细运作，可以保证你……”
“侯爷误会我了！这些年，师父容我寄身于御丹房，对我也算厚重有加，如今又把这份重任交付于我，我怎么可以一点恩情都不念，就背弃离开呢？况且，如果我偷偷离开，必会牵连无辜同门出来担罪，那种事，我做不出来！”
张舟很想再劝上几句，可最终没有说出口。清霖在人生的最后，敢于选择“忠”“义”，都是值得尊重和钦佩的。
“我今天来见侯爷，也是有托孤之意，希望侯爷能帮我好好照顾我的儿子，我也就了无牵挂了！”
张舟没有顺着他的感伤而走。
“难道就没有任何转机？”
“师父和我们不同，他在陛下眼里是帝国的擎天之柱，而我们这些人，和那些做事的太监没有多大区别！”
估计天下除了暮辞，谁承担了这个角色，都躲不过一死。
然而，张舟和他想的并不是一回事。
“记得我给你的药丸吗？”
清霖点了点头，拍了拍衣馕，示意张舟，他的馈赠自己一直都带在身上。
张舟也点了点头，那是滴有他鲜血的药丸，从多次使用来看，或有等同“灵童血肉”的神妙，但这个底他不能告诉清霖，只能做些提示。
“如果陛下有事，你一定要想办法用此药一试，或许，能有所转机！”
清霖点了点头。
尽管他愿意相信张舟，但对这种可能性，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
张舟不得不感叹，自己并不是这个时代的导演，现实中也无有剧本可以参看，对于某些事件以后发生的时机和可能性，自然无法做出精准的预判。
比如:皇帝的生死，不管发生在什么时候，那都是绝对无比敏感的事，会引发一系列的变革。一旦掌握捏准了这个时间点，完全可以为自己谋取巨大的好处！
但，哪怕知道赵乾元现在身体不好，随时可能出现问题，可到底会发生在明天，还是在数年之后，谁又能说得准呢？
现实情况，只要赵乾元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不敢做任何明显逾矩之事，包括公然拥立赵琪瑛之举。跟随是一码事，去帮忙抢夺帝位则是另外一回事。
再说，陆枫桥那些人又不是白痴，皇帝身体怎么样，他们日日夜夜的都在关注着，该有的预想应该早就开始谋划了，不然也不可能拼了命的在禁军里抓主导权。
张舟目前要做的，就是全力为太子一系，提供经济方面的有力支撑，其他的冒险过激之举，他并不想参与，起码现在还不能去参与。
穿越者并不是无敌啊！在帝国的风起云涌之中，依然需要小心翼翼的应对，避免大意翻船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