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我早早起床,沿着青石板路走向马道街。这条街道紧邻繁华的大相国寺,仿佛是寺庙的一部分,共同构成了这座城市的灵魂。自国丧期间商家暂停营业、挂起白幡以来,这里的喧嚣逐渐平息,但如今又恢复了往昔的生机与活力。
几个月前,我在一家老字号肉铺预订了几斤上等猪脂。那些日子,虽然店铺暂时歇业,终于在国丧期结束后不久,肉铺重新张灯结彩,而掌柜依旧是热情洋溢地迎接每一位顾客。
当我踏入这家熟悉的店铺时,老板立刻认出了我,脸上绽放出亲切的笑容:“您前几日预订的猪脂我已经备好啦!”
我走近柜台,仔细审视着悬挂于铁钩上的猪脂,确认其色泽鲜亮、质地细腻无瑕后,方才满意地点点头。随后,老板灵巧地在猪脂一端钻孔,巧妙地用稻草编织成一条坚韧的小绳索穿过其中,并精心系成了一个结实的环形结扣。他郑重地将这份珍贵的食材递给我,并礼貌地说:“客官,请慢行!”
当我踏入家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子,她静静地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身披一件淡雅的青色长袍,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只用一根简单的牛骨簪轻轻挽起。那张娇小的脸庞如玉般温婉细腻,让人不禁心生赞叹。
她正在专注地做着手中的刺绣,那份宁静与专注让我也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静静欣赏。
直到她缓缓转过头来,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儿,站起身来对我行了一礼:“官人回来了。”
我回应了她的问候,然后我们俩默默地站着。她好奇地抬起了头,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我向前迈了一步,轻轻地拉住她的手。
“官人,你去哪里了?”她轻柔地问了一句。
我先牵住她的一只手,随后领着她进入厨房,并将手中悬挂的猪脂肪挂在了厨房横梁上的一个闲置钩子上。
她注视着那块洁白的猪脂肪,脸上露出一丝困惑。于是我向她解释道:“这是一块猪脂肪,可用于提炼猪油。而剩下的油渣则可以用于炒制,入口即化,十分美味,很适合下饭。”
提到食物,梧桐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随即询问我:“那午时可以做这个吗?”
于是伸出手轻轻托起她的脸颊,温柔地说道:“小馋猫,不用急着吃东西嘛。”
随后,我们二人一起进了书房。随后我开始忙碌起来,沉浸在工作的世界中,而梧桐则安静地坐在我的书桌旁,仿佛在静静地陪伴着我。
我全神贯注于手中的工作,用刻刀精心处理一个榫卯结构的细节部分。这时,梧桐轻轻地从椅子上起身,走到我身边坐下,轻声问道:“官人以前是不是一位工匠?”
我放下手里的刻刀,抬起头来看向她,微笑着回答道:“我只是找了一些事情去做,以此来打发时间罢了。”
听完我的话后,梧桐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她的眼神似乎飘向了远方,回忆起过去的日子。然后她继续说道:“在我还未出嫁的时候,家中的兄弟们都读书作文章,家里还专门请了一位学究来教他们。”说到这里时,她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淡淡的忧伤和无奈。
“那应该是科考功名,梧桐其实你可以读书识字。”
“我爹爹说了,女子没有必要读书,也没有必要去学那些圣人典籍,到了年纪家里就是别家人了,跟娘家没有关系了。”她低着头说。“女子就像爹爹说的,嫁到夫家,好好生养孩儿,要妻为夫纲......”
我听后,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在这个时代,女性的地位如此卑微,她们的才华和智慧往往被忽视,甚至被束缚。我轻轻握住梧桐的手,试图给予她一些安慰和支持。
“梧桐,你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子,不应该被三纲当中埋没,但我知道,你的心中一定有着自己愿望。”
梧桐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看着我,仿佛在寻找答案。
“官人,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也可以有自己的愿望吗?”
我坚定地点点头,鼓励她说:“当然可以。每个人生来都有权利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我相信,在未来日子里面,你一定会更加美好。”
梧桐的眼中渐渐泛起了泪光,她紧紧抓住我的手,仿佛抓住了希望的绳索。她低下头,轻声说道:“夫君,谢谢你。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妻子,也会努力实现自己的愿望。”
我微笑着,心中充满了温暖和力量。我知道,无论前方的路有多么艰难,只要我们携手同行,就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们前进的步伐。
夜幕降临,我们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和学习。梧桐帮我整理好书桌,然后我们一起坐在庭院中,享受着夜晚的宁静和美好。
片刻,崔妈妈轻盈地端来托盘,精心地在石桌上陈列今晚的佳肴。依照我先前的指示,她首先呈上了那道凉皮蛋,经过一番细心研磨,融入醇厚的稻米粥之中。再辅以秘制的肉酱及细嫩的小葱段,最后撒上几滴清香四溢的香油,在砂锅里缓缓烹煮至熟透,成就了一碗鲜美可口的皮蛋瘦肉粥。
紧接着,她又展示了那道由早春时节我在外采摘的野生荠菜腌制而成的梅菜扣肉。除此之外,还有那一碟清新爽口的霉豆腐。
梧桐轻轻抿下一口皮蛋粥,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艳之色,随即沉醉在这份美味之中。
每逢佳肴在前,梧桐仿若松鼠般,两颊饱满如鼓,全然忘却了形象之虑。然而,正是这种纯粹与率真,让我深感满足。相比之下,那些拘泥于陈规、毫无生气、机械呆板之人,显得多么无趣。
她,则是那最理想的共餐伙伴。她的笑容里满载着对食物的热爱与生活的热情,每一次品尝都是一次心灵的欢舞。每当我目睹她在美食中找到快乐与安宁,我的心中总会涌起一股暖流,促使我多添半碗米饭,共同分享这份简单的幸福。
夜深,梧桐钻进被窝,她牵住官人被窝里面的手,而对于官人的手则比起自己的纤纤细手,官人的大掌筋骨分明。梧桐虽然知道夫君家世也算是不错,但每当把小手放在夫君大掌中,总会触碰到他因平时做工而磨出的茧子。
当梧桐紧挨着我睡着之后,我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部分修长的秀发已盖住我的脸,我从被窝中伸出手指,轻轻把她的长发放到一边,借着月光静静地看着她,她亦是睡得而不得自知......
我轻轻抚摩她的脸颊,并亲吻了她的额头,随后安然入睡。
清晨,当梧桐苏醒时,我已在厨房忙碌着准备早膳。依照我的指示,崔妈妈正在使用先前我带回的猪脂肪,将其置于铁锅中熬制猪油。
如同平日一般,见身旁无人陪伴,梧桐起床伸展身体后,更换衣物并穿上鞋子,随即离开房间前往院内。
我则命令崔妈妈预备温水供梧桐洗漱之用。至于厨房的工作,则由我自己独自承担。
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天的早餐简单却精致:两枚鸡蛋打入碗中,加入适量清水,再滴上几滴香油,放入蒸锅中蒸熟即成一碗美味的蛋羹。前段时间买的霉豆腐还没吃完,于是我淋上了热油,并撒上了胡椒,搅拌均匀做成一小碟佐餐。
当梧桐吃得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时,我便叫来崔妈妈帮忙收拾碗筷。“梧桐,你今日可有安排?”我轻声问道,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
她起身,伸出纤细的小手牵起我的大手,往书房里走。在书房中拿了笔墨纸砚,在书案上,提笔写起了前些日子我教她的字。
“短短数日,我教你的字已经越写越好了,明天我要去集市,看看能否找到些好的字帖。”我称赞道。梧桐一脸惊喜,她笑着说道:“官人,你说的可真?”
“当然,我怎么会骗你呢?”我微笑着回答,“只要你愿意学,我会尽我所能教你更多的东西。”
梧桐听了这话,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紧紧握住我的手,眼中闪烁着感激的光芒:“谢谢你,官人。你总是这么好,对我这么好。”
转眼间就到了中午。我为梧桐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午餐,有她最爱吃的红烧鱼、清炒蔬菜和一碗香气扑鼻的米饭。梧桐吃得很开心,不时地抬头看着我,眼中满是爱意。
饭后,我们一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梧桐靠在我的肩头,闭着眼睛享受这宁静的时光。
我低头看着靠在我肩头的梧桐,恰巧微风拂过,梧桐头发上的清香吹进我的鼻子:“晚些时候,去外面逛逛吧?”
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抬头看向了我,她笑着说:“那官人早些回来,我在家等着你回来。”
我看着这可爱的脸庞,终是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捏了捏她的鼻子:“小傻瓜,是我们夫妇一起,并非我独自一人去。”
她一下子羞红了脸,接着又靠回了我的肩头:“官人,我从小就被关在闺房里,直到出嫁时才坐着花轿走过那段通往夫君家的路……”
“无妨,待会儿出门,我们手牵手,你只需紧紧跟着我就行。到了街上,若是看见什么心仪之物,买下来便是。”说完,我低下头亲吻了一下梧桐的额头。
出门前,我身着一袭青衫,身姿挺拔,步伐沉稳。而身旁的梧桐则身着淡雅的罗裙,莲步轻移,眉眼间透着温婉。
街边的小贩们此起彼伏地叫卖着。有卖精致的香囊的,那香囊绣工精美,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有卖新鲜蔬果的,水灵灵的果子透着诱人的色泽。女子的目光被那香囊吸引,男子瞧见,嘴角泛起一抹宠溺的笑,他轻声问摊主价钱,而后毫不犹豫地买下那香囊,轻轻挂在女子的腰间。女子双颊泛起红晕,眼中满是幸福。
再往前走,是一家卖书画的铺子。我来了兴致,拉着梧桐走进去。铺子内弥漫着墨香,墙上挂着一幅幅或大气磅礴或清新雅致的画作,案台上摆放着各类书卷。我拿起一卷诗词集,认真地翻阅起来,梧桐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偶尔也会好奇地凑过去看看纸上的文字。她虽不通太多文墨,但看着丈夫那专注的模样,心中满是敬重与爱意。
穿过书画铺子,便是热闹的小吃摊。各种美食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有热气腾腾的馄饨,那馄饨皮薄馅大,在鲜美的汤里若隐若现;有香甜的糖人儿,被捏成各种可爱的形状。梧桐的眼睛亮了起来,我见状,便带着她坐在简陋的桌凳前,点了两碗馄饨和一个糖人儿。梧桐像个孩子般开心地吃着,我则微笑着为她擦去嘴角沾上的汤汁。
街市的另一头,有杂耍艺人在表演。他们把刀枪棍棒舞得虎虎生风,周围围满了喝彩的人群。我夫妇二人也被吸引过去,我把梧桐护在身前,以免她被人群挤到。女子则透过人缝,好奇地看着那些精彩的表演,不时发出惊叹之声。
逛完街市,我们回到了家中。梧桐将买来的香囊放在枕边,时不时地嗅一下那淡淡的花香。我则将诗词集放在书案上,打算晚上好好研读一番。
夜幕降临,我点燃了屋内的蜡烛,光线柔和地洒在书案上。梧桐坐在一旁,静静地陪着我读书。她虽然不懂诗文,但她喜欢看我专注的样子,喜欢听我朗读那些优美的句子。
“官人,你读得真好听。”梧桐轻声说道,眼中满是崇拜。
我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书,转头看向她:“你喜欢听吗?那以后我每天晚上都为你读一段。”
梧桐点了点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站起身,走到我身边,轻轻地抱住了我:“谢谢你,官人。你总是这样好,总是这样关心我。”
我紧紧抱住她,感受着她温暖的身体和柔软的发丝。在这个温馨的夜晚,我们的心贴得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