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踹开地上那个“帮凶”塑料瓶,严谨耳朵尖微微一动,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
他几乎能感觉到一双魔爪正在朝自己的肩上抓来。
跑吧!
巷子的另一边同样是条大马路,路旁那排宵夜摊几乎天天人满为患,只要冲到人群里就能得救,毕竟是手术刀,不是小李飞刀,无法群体攻击。
他也不知道为何如此执着于手术刀这件凶器。
不能跑!
这个时候必须保持镇定,恐怖片里的炮灰都是一开跑就领盒饭了,对,平静地、快步地走过去,以免激起歹徒的杀意。
等等……是歹徒吗?
也许这哥们儿只是想劫个财呢?
那就简单多了,他全身上下除了一个破手机和二十几块零钱,再没有什么东西可抢的了,总不至于嫌钱少就要了他的命吧!
想到这里,严谨放慢了步子,身后的脚步声也跟着慢了下来。听这动静也不像是要劫财,他都打算束手就擒了,那人也没追上来,这是什么骚操作。
难道是变态?!
最近的变态都这么猖狂吗,光天化日……黑灯瞎火逮着个男人都不放过?如果这是英俊的惩罚,他只能默默承受……
“怎么走路的!”擦身而过的大妈吼了一嗓子,还在胡思乱想的严谨吓了一跳,没等到惩罚降临,他就已经迈出了后巷。
总算松了一口气,他立刻扭头朝身后看了眼,夜宵摊的晃眼灯光照进巷口,一个身穿白衬衫黑西裤的年轻男人正弯着腰撑在墙边。
下一秒,那男人就哇的一声吐了满地,黑亮的牛津皮鞋被呕吐物点缀了一圈,更时尚了。
原来是个醉汉。
严谨被自己补天神石都堵不上的脑洞给逗乐了,一路傻笑着绕到临街,从正门回到超市。
“小可爱,你怎么从夜市那边过来了?”奶茶店的小姐姐站在柜台里问了一句。
“我刚穿越回来。”严谨继续傻笑。
“把自己锁外面了吧?”小姐姐毫不留情地发出了嘲笑,“给,巧克力珍珠奶茶。”
“谢谢。”严谨开心地接过那杯精心制作的超有料奶茶。
小姐姐真大方,珍珠放了起码有半杯……
收银机上的时间跳到00:30,小姐姐的奶茶店二十分钟前就已经打烊了,穆雪竟然还没来上班,考虑到女侠被父母教育到下午三点都没合眼,严谨决定忍了。
过了午夜,半个小时也进不了一个顾客,空调房里呆久了有些憋得慌,严谨打算到店门前的长凳上坐着透口气。
超市所在的这栋大厦已经有些年头,楼上都是五花八门的精品店,卖什么的都有。大厦前坪有个小广场,临街的长凳只有周末才会被撒狗粮的小情侣承包,这会儿还算清净。
刚打开门就看到他常坐的凳子上躺着个人,确切的说是两个人,还是两个男人,另一个在旁边蹲着。
躺尸男一只手垂在腰侧,一只手挡住了半张脸,仰卧的身子占满了长凳,脚踝以下都悬在了半空,绷得跟油条似的;蹲守男穿着黑T恤、黑裤子、黑跑鞋,头上还戴着顶黑色鸭舌帽,再配个黑口罩估计就能立刻飞檐走壁了。
两人凑得还挺近,瞧着有些暧昧。
蹲守男神色自若地叼着根烟,左手已经伸进了躺尸男的裤兜里,啧啧啧,画面太美,严谨实在不忍直视。
正要转身进店,他忽然看到撂在凳子扶手上的那双点缀着呕吐物的牛津皮鞋,推门的动作立刻就僵住了。
刚才后巷里尾随他的醉酒男?
都醉成啥样了还想着这种事……真是有伤风化!
非礼勿视!
严谨忍不住扭头又瞅了瞅,虽然这样的情景每天都会在广场前上演十几二十回合。
蹲守男终于注意到了他,恶狠狠地朝这边瞪了一眼。
醉酒男依旧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先前的姿势。
靠!偷东西呢?严谨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往前走了两步。
“小子,你最好别多管闲事!”蹲守男……不对,扒手男压着声音发出警告。
“我没想管。”严谨抬手指了指奶茶店招牌上方的那个监控,“就是提醒你一声,16K高清录像差不多够剪辑一部小短片了。”
“我操!”扒手男屁股上仿佛绑了个冲天炮,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两手空空往酒吧街走去,大概是有火没处撒,走了一段又转过身指着他,“你给我小心点。”
严谨双手一摊,满脸“为他感到遗憾”的心疼。在店门口站了一会儿,进也不是,过去把人叫醒也不是。
“哟,小谨子。”穆雪不急不慢地从街口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盒烧烤,边走边吃,“在外头迎接本宫呢,来,赏你一串儿。”
“才一串儿?”严谨伸手接过那串烤羊肉,回了她一个白眼,“你以为这是金子做的?我都替你上了半个小时的班了。”
穆雪举着竹签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没那么狠毒,不会让你吞金自杀的,给我带了什么吃的?再不交出来立刻赐你一丈红。”
“没有,直接杖毙吧。”严谨一脸冷漠地从收银台下面把那杯巧克力珍珠奶茶拎了出来。
“这是隔壁的妹子请你喝的吧?”穆雪毫不客气地抽出吸管插进杯子里喝了一大口,满足的打了个饱嗝,“抠门精。”
严谨不再说话,走回门边继续盯着躺在长凳上的醉酒男。
“姑姑身体还好吧,前段时间不是说要过来看你吗?”穆雪搬了张塑料板凳,坐在仓库门口边吃边喝,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
“挺好的。”严谨吃完烤羊肉串,捏着竹签在玻璃门上一下下戳着,“这两年在家政公司上班,给人当保姆,东家对她还不错,一直没换过地方,不过最近她没假期。”
姑姑是在他8岁那年离的婚,无儿无女,从小就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看待,小学毕业,她们姑侄俩就一直相依为命。
高考之前姑姑生了一场大病,卖了房子才凑够高昂的医疗费,好在手术还算顺利,只是没法再供他上大学了。
姑姑是个热心肠的人,勤俭节约,做事踏实,对谁都和和气气,严谨不明白为什么姑父会选择结束这段婚姻。
也许因为他俩是相亲认识的,没有感情基础吧……
原来只要时候到了,两个人就能顺理成章的走到一起,再过一段时间,也能无需任何理由的各奔东西。
“你老爸、老妈还有弟弟……”穆雪犹豫了一会儿,“一直没有消息吗?”
严谨愣住了,每次听到“老爸”、“老妈”、“弟弟”这三个再平常不过的词,他的心脏里就像被塞进了几团石英棉,又扎又堵。
“算了算了。”穆雪把打包盒里没吃完的烧烤扔进了垃圾桶,“当我没问。”
不愧是最好的闺蜜兼高中同学,这点到即止的反应速度,真绝!
虽然不愿被别人问起自己的家事,但穆雪跟“别人”不一样,她可是手机联系簿里三大常驻理事成员之一。
“女侠!”严谨甚至觉得心里有些暖意,“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你怎么跟个老娘们一样,”穆雪不耐烦的咂了咂嘴,“这个月你已经说了八百多次了,信不信下回我直接把凳子抡你头上。”
严谨转过脸笑了半天。
信!
当然信!
这事儿她干得出来,而且以前也的确这么干过!
“你老往外面看什么呢?”穆雪系好了制服围裙,凑到门口看了一眼,“没啥好看的啊,我还以为广场上有狗男男上演爱情动作片呢。”
“你什么思想?”严谨啧了一声,“要不你戴副3D眼镜去门口蹲着吧,我下班了。”
“渣男,姐姐刚来你就要走。”穆雪拿着手机坐到了收银台后面,抬手一挥,“祝你今晚做个噩梦。”
严谨笑了笑,把围裙扔进仓库,提着那袋快过期的面包牛奶走出了超市。
路过长凳时,他往醉酒男脸上偷偷瞟了几眼。
这人跟被点了穴一样,姿势都没换过,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气儿,就算有气儿估计也得是深度昏迷才能达到这种效果。
穆雪没注意到他也挺正常,毕竟小广场离酒吧街很近,这样的醉汉每天都有那么几个。
不管了!又不是开收容所的,真有什么那也是咎由自取,活该!
严谨移开视线,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出十米,身后忽然传来一声闷响,那声音像是一袋水泥砸在了地上,他脚下一顿,好奇地转过身去,额头上瞬间拉起了三条黑线。
醉酒男怎么趴地上去了,而且姿势还特别清奇,整张脸十分端正的贴着人行道,双手双脚向外张开排成了一个大字。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五体投地?
夜里估计要下大雨,这会儿感觉异常闷热。
严谨站在原地没动,下意识地朝广场四周望了一圈,超市旁边的两家夜宵店还在营业,但客人都挤在店里享受冷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晚这附近闲逛的无业游民似乎特别多,而且好几个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
还是去把人叫醒吧,不然这家伙被人割了肾都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往回走了几步,低头冲醉酒男喊了两声:“哎!醒醒,回家去睡。”
毫无反应。
再喊,纹丝不动!
犹豫了一会儿,严谨伸出脚尖在那人胳膊上推了推,还是无动于衷?!
一股莫名的烦躁油然而生,正想使点儿劲踹过去,醉酒男像是忽然通了高压电似的,左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踝,力气还不小。
电流迅速沿着脚踝往上窜,整个小腿肚都是麻的。
“我操!”严谨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两手撑在身后,单腿抬在空中胡蹬乱踹,想要把他的手甩开,那画面实在过于滑稽,就像电影里被谋害的死者瞬间诈尸,掐着仇人不肯撒手。
一对小情侣从旁边走过,满脸震惊地绕开了两米,男的脱口道:“这人被捅了吗?”女的压低声音问了一句:“要不要报警?”
你才被捅了!
“没有没有,”严谨尴尬的扯着嘴角,仰起头笑了笑,“这是我朋友,他喝醉了撒酒疯呢。”
小情侣保持着怀疑态度,一边往前走一边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严谨用力掰开醉酒男的九阴白骨爪,顾不上一睹他与地面卿卿我我的尊容,拽着两条胳膊就往自己背上一掀,艰难地站了起来。
这么沉……你是天蓬元帅转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