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眼神中皆是闪过迷茫的神色，望着李琰久久无言，不就是因为如此吗？
当兵吃粮，服从命令，陛下要南下，需要他们，他们便为之卖命，道理不就是如此吗，他们的想法重要吗？
“听不懂，那我们在推演一下，就以你赵刚为例，倘若你跟我南下，很幸运你活到了我真的入主中原的那一天，我成为天下共主，你会为朕开心吗？”
“那自然要恭贺陛下......”赵刚吐口而出。
李琰顺着他的话继续说道：“那好，在我登基之后，你年纪大了，拖着一身伤病，带着些许银两回家，老父母还是在为地主当佃户。”
“为了治病，你花光了所有的积蓄，还要靠着老父母的供养才能活着，你开心吗？”
赵刚沉默不言，李琰再次看向其他人，“你们有人来自北夷，有人来自契丹，假如我登基之后，绝对你们是异族，不想让你们踏入中原人的领土，将你们再次驱赶，你们还会开心吗？”
那一刻所有人皆是沉默，沉默震耳欲聋！
他们脑中皆是浮现出同一个画面，自己被人用完之后变成了弃子，伤病疼痛折磨着自己，最后无法给家人好的生活，郁郁而终，苦闷的结束自己的一生。
而他们拼了命成全的李琰，却成为这一切悲惨命运的推手。
这些人都是来自于军中的底层，他们不如狄文正这般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能够笑嘻嘻地说着违心的话，情绪是藏不住的。
李琰看得出来，那是一种愤怒，甚至站在门口阿吉都忍不住地朝着里面望去，他也感受到危险。
“所以你们不开心，你们也会愤怒，你们辛辛苦苦挣来的军饷，最终或许连一口棺椁都买不上，现在告诉我，这一些究竟是谁的过错？”
所有人全都看向李琰，但谁人也不敢开口。
“赵刚，你来说。”
看着李琰的笑容，赵刚冷汗都下来了，“陛下，小人......小人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明显这就是我的错，是我对你们用完即弃，我也没有必要养着你们，因为你们都没用了，上位者不需要其他多余的感情，但归根究底，不是我的错。”
“错的是你们！”
“你们只知道当兵吃饷，却忘了自己究竟要干什么，我登上九五之位，可以富贵荣华，君临天下，可你们却只能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后世之人会记得我李琰，却不会记住你赵刚，到头来，你什么都没有，甚至不如接受命运的安排，和你的父母一样世世代代，给地主当佃户。”
“你们也同样如此，继续当你们的异族，继续劫掠中原，而后死在某一场和中原人的战争中，这就是你们的结局。”
“也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这时有人鼓起勇气说道：“陛下，按你这么说，我们怎么选都是错啊！要不咱们......现在各自回家呗，反正也改变不了什么。”
“不是，陛下不是这意思......”赵刚拧着眉，“陛下是在告诉我们，选择，我们自己的选择，决定了我们自己的命运。”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你们选择跟我，只是为了吃饱，为了军饷，那么今后的结局，不用我说，你们也可以预料，甚至想得到。”
李琰扫视众人，他们脸上写满了悲凉二子，小人物的身不由己，在此刻体会的淋漓尽致。
想要在战场上立军功，衣锦还乡自是可以，但这同样需要机缘，同样需要拿命去拼。
谁也不知道是得了军功，是否还有命活着。
不只是他们，在李琰麾下，还有大把像他们这样身不由己的人。
赵刚神情微恸，好似溺水的人，眼中尽是绝望，“陛下，那我们该怎么选？”
“那就要看你们到底想要什么，而不是希望着我能给你们什么。”
众人瞬间来了兴致，所有人心中皆是有一种预感，陛下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
李琰顿了顿，继续道：“我们换一种方式推演，还是如之前一样，你们最终帮我坐上了那九五之位，而此刻你们身上尽是病痛，得了些朝廷的抚恤，而后回到家乡。而这个时候......”
“你们忽然发现，原本欺负你们的地主，乡绅不见了，你们在家中的老父母，得到了一块属于自己的田产，勤劳耕种，温饱无虞，甚至还能够抽出时间照顾重病的你。”
“你修养好了，能够下地干活，能够靠着一膀子力气，去城里做一份共，补贴家用。有了土地，有了营生，甚至还能娶上你朝思暮想村头王寡妇。”
“到时候成了亲，生了个大胖小子，他不用再和你一样，为了营生背井离乡去当兵，他可以读书，可以识字，可以做商贾，甚至可以入仕，光耀门楣......”
听到此处，赵刚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激动，喃喃道：“那......那是神仙才能够过的日子吧？”
李琰继续说道：“如你们北夷、契丹，跟着我去了中原，你们分到了土地，置办了房产，把你们的妻儿老小接到中原过好日子，若是不习惯，你们也可以回到草原，放牛牧羊，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不用劫掠，不用流血，就能过上安稳的日子，你们的孩子也一样，可以去中原不会被人嘲笑是异族，可以读书识字，可入仕。”
其他人也愣住了，那美好的日子，他们从没想过！
甚至在他们的意识中，这就不是人可以过上的好日子，能吃饱饭，能不被欺负，能好好生活，子孙能有无数的选择。
“这样的生活真的存在吗？”有人不可置信地问道，他脸上泛起真正潮 红。
“回到之前的话题，这一切同样是你们的选择，是选择就为了我能够登上那大位而战，还是选择为了这大周成千万个与你们一样的人而战。”
轰隆隆！
赵刚等人脑中响起一道惊雷，一个个神情激动地望着李琰。
对！是选择！就是选择！
他们是在为了李琰而战吗，不，从来都不是，他们是为了自己而战，是为了无数个像自己的一样受苦受难，饱受压迫的老百姓而战。
倘若自己死了，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孩子，也能够看到那样的世界。
值吗？太值得了！
莫说拿出这条命，就是永生永世在地狱中受苦，能换得那样的世界，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