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允儿从妈妈怀里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怯生生地看着沈孟听。
她看了一眼沈孟听依然冷峻的脸色，又看了看那块干净的手帕，没有接，反而往棠鱼怀里缩得更紧了。
沈孟听的手僵在半空，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棠鱼目光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明白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是什么意思。
沈孟听收回手帕。
看着小允儿哭得通红的小鼻子和湿漉漉的睫毛，沉默片刻。
沈孟听低声道：“你什么也没做错。”
这话像是在对孩子说，又像是在对棠鱼说。
调解室里安静片刻，只有小允儿隐忍的抽泣声。
沈孟听心绪不宁。
半晌，他才站起来，不再看她们一眼，转身，离开了调解室。
门被他从外面带上，发出一声轻响。
棠鱼抱着女儿愣在原地，完全搞不懂沈孟听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过多久，调解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还是刚才那位李警官。
“棠鱼女士，事情已经解决了，”李警官态度温和地说，“沈先生已经签了和解书，表示不再追究，您只需要在这份调解书上签个字，确认一下情况，就可以带着孩子回去了。”
解决了？沈孟听签了和解书？
棠鱼心情复杂地在调解书上签了字，道了谢，牵着小允儿走出了派出所。
外面夜色已深，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棠鱼看着远处城市的霓虹，心头却一片茫然。
她想起沈孟听蹲在小允儿面前为她擦眼泪的样子，在脑海中，怎么也挥散不去。
“妈妈，”小允儿拉了拉她的手，小声问，“刚才那个叔叔，就是沈孟听吗？”
棠鱼抱起她，“嗯。”
小允儿又说：“沈孟听和沈叔叔长得好像呀。”
棠鱼说：“因为他们是兄弟俩。”
小允儿睁大了眼睛，“真的吗？”
“嗯。”
“那为什么这些年我没见过他？”
“因为他这些年都在国内呀。”
“那为什么……”小允儿还是问了出来，“我觉得他好像很讨厌我。”
棠鱼将小允儿放进安全座椅里。
这个安全座椅还是那天去公司的时候，徐慧给她的，说是她女儿以前用过的，她女儿不喜欢，没用过几次，放着也是放着，就给棠鱼了。
然后棠鱼说：“小允儿，妈妈也好，你也好，我们都不能保证所有人都喜欢我们，有人喜欢我们，也有人不喜欢我们，都很正常的，只要我们问心无愧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棠鱼自己愣了一下。
问心无愧。
只要问心无愧就好了。
可是如果，她问心有愧呢？
棠鱼下意识抿了抿唇，没再说话，转身进了驾驶座，开车回家。
到家的时候，小允儿已经坐在安全座椅上睡着了。
棠鱼小心翼翼地把小允儿抱下来，冷不丁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你就带着你女儿住在这么破旧的房子里？”
棠鱼被吓得浑身一激灵，猛地回过头，看见沈孟听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他倚靠在车身旁，一身的夜色，显得他整个人更加深不可测。
棠鱼语调微变，“沈孟听，你怎么在这里？”
下一瞬，她像是意识到什么，“你跟踪我？”
沈孟听冷哼一身，不答反问，“上次被人偷袭入室的教训还没汲取够？还住在这样的小区里，你真是不怕死？”
棠鱼冷道，“小区破旧不代表安保不好，这里的保安很尽责。”
沈孟听反问，“那我是怎么进来的？”
棠鱼一愣。
是啊，沈孟听是怎么进来的呢？
她抿着唇，不说话。
反正一直以来，她在他面前说话，就从来没有讨到过什么便宜。
小允儿在怀中沉睡，棠鱼双手有些发酸，不想再跟沈孟听说话，转头想走。
沈孟听再次开口，“沈章棋就让你住在这样的地方？棠鱼，他虽然现在已经没有实权，但沈家从来不缺钱，你跟他结婚，他怎么会让你和他的孩子住在这样的地方？”
棠鱼背脊微微发冷。
这段时间，她和沈章棋联系很少。
其实在英国的时候也是，除了他生病状态不好的时候她照顾他，其余时间两个人泾渭分明，并没有多少交集，只是朋友关系，互相基本不会过问对方的私事。
所以沈章棋回国之后人在哪里，在忙些什么，他不说，她也一概不问。
只是这落在沈孟听的眼里，多少会出破绽。
沈章棋不是那种会对自己的“妻女”不管不问的人。
半晌，棠鱼才找到个几乎完美的理由。
“沈孟听，你应该很清楚你的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不会接受我这样一个女人当沈家的儿媳，自然也不会认我的女儿。我只是不想章棋为难。”
她只是不想沈章棋为难。
就这么几个字，让沈孟听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他大步走上前，忍住了想要一手掐住棠鱼的冲动，下颌线紧绷得有些发颤，每个音节都像是在牙齿里咬碎之后才吐出来。
“棠鱼，跟自己以前男朋友的大哥结婚，你真的一点也不觉得羞耻？在我面前念出沈章棋的名字，你真的一点也不觉得惭愧？棠鱼，你是不是真的……真的没有心？”
棠鱼深吸一口气，抬眼平静地看着他。
“羞耻又怎么样，惭愧又怎么样，我和他合理合法，这是不争的事实。”
“不争的事实？”沈孟听拉住棠鱼的手腕，“我想我该让你知道，到底什么叫事实。”
棠鱼怀里还抱着熟睡的小允儿，沈孟听这个动作让她一个趔趄，本来就有点发酸的手松了松，千钧一发之际，是沈孟听接住了小允儿。
几乎是在诧异的一瞬间，沈孟听已经把她怀中的女儿抱了过去，轻松抱在怀里。
小允儿皱着眉哼唧了两下，随后就在沈孟听的怀里又睡着了。
男人的胸膛结识又带着温热，小允儿甚至睡得更加舒服，呼吸香甜。
棠鱼瞪着沈孟听，小声呵斥，“你把女儿还给我！”
沈孟听垂眸，看着呼吸均匀的小女孩。
肌肤白瓷无暇，长长的睫毛弯曲浓密，翘挺的鼻尖和粉嫩的嘴唇，看上去像极了精致的洋娃娃。
她的呼吸都是甜的，带着淡淡的奶香味。
沈孟听紧了紧手腕，不敢叨扰这一刻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