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鱼从来没有跟外人说过自己的事。
就连她唯二的两个朋友周期期和蒋姣，以及曾经的沈孟听，她也都只是随便提了一下。
但也许是这两天太累了，受到的冲击太大了，而刚才目睹的幸福也太让她羡慕了。
不知不觉的，她就跟黎忘殊说了一些自己的事情。
“……我对我爸爸妈妈一点印象也没有，长什么样也不记得，只记得他们对我不好，我对我的童年，唯一的印象就是饿和冷。”棠鱼回忆起从前，眼神好像也看向很远的远方，“后来我发了一场高烧，什么也不记得了。好在我外婆把我养大，我也只有我外婆一个亲人。”
顿了顿，她忽然笑了笑。
“现在有我女儿了，虽然我不知道有父母疼爱是什么感觉，但是我觉得我应该能做好一个好母亲。”
棠鱼的脸色，是那么温柔。
她现在真的不贪心，真的只想做一个好妈妈，只想治好女儿的病，只希望女儿健康平安地长大。
黎忘殊坐在她身旁，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那样美丽的一张脸，却从他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布满了哀愁。
那时候以为她只是因为女儿的病情。
现在才知道，棠鱼的人生中有那么多曲折和坎坷，落在黎忘殊的耳里，他只觉得心疼。
他是真的心疼，心疼到想好好保护这个姑娘，不希望任何人再给她伤害。
他看着她，终于还是问出了那句一直憋在他心底的话。
“棠鱼，你女儿的父亲，是不是沈孟听？”
他知道这或许有些冒昧。
但是有些秘密，一个人藏久了，也会受不了。
他愿意和她分担。
果不其然，棠鱼的眼神有一瞬地不聚焦，下意识地躲闪了两秒钟，随后笑了笑。
“黎医生，希望你能为我保密。”
黎忘殊眉眼微颤，掌心收紧。
他说不出来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胸腔里沉甸甸的。
“你不打算告诉他吗？”
棠鱼的眼神再次看向远方。
“他有他的生活，有他的家族，有他的前程。我只有我女儿。”
黎忘殊又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好，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至少这个秘密，不会从我的嘴里出去。”
棠鱼收回视线，很认真地看着黎忘殊。
“黎医生，你是一个很好的人，真的。”
黎忘殊淡淡地扯了扯嘴角，“我送你回家吧，还是上次的嵩阳路？”
棠鱼的神情顿了下，说：“我不住在那里了，那段时间……是因为临时出了点事情。”
忽然，棠鱼这才猛地意识到。
她现在住着的房子，也是沈孟听的。
不可否认，当初答应住进去，除了因为一时半会真的找不到合适的房子以外，她的心里也有一丝侥幸。
是不是住在他的房子里，他们之间的缘分就不算是彻底断了。
她的心里始终对沈孟听留有余地，始终有他的位置。
可这一切，从傅沁瑶出现后就完全变了。
她和沈孟听之间最后那一缕若有似无的希望，也已经被她亲手掐掉了。
棠鱼垂眸，这段时间，得找个地方搬家。
回国短短几个月，已经搬了三次家了，等小允儿回来之后，得找个地方定下来。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问黎忘殊：“黎医生，你们医院附近的房价大概在多少钱？”
黎忘殊一怔，问：“租还是买？”
“当然是租，”棠鱼失笑，“租都不一定租得起。”
海市顶尖公立医院的周围房子的房价，堪比学区房。
黎忘殊沉吟道：“房价倒是挺贵的，但是租房的话，也还好，价格适中，问题是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出租。”
棠鱼一想，就明白了。
长期看病的家属基本都直接住在医院，陪床或者是走廊。
再者，很多家庭也不愿意把自己的房子租给生病的人，可能会觉得沾染了病气，不吉利。
棠鱼便说：“黎医生，你有相熟的中介吗？我刚回国，对这方面不是很了解，如果你有熟悉的中介，可以介绍给我吗？”
黎忘殊想了下，说：“这个我帮你留意，但我现在不建议你这么着急。”
“为什么？”
“你女儿下周回来以后就要入院，手术后至少要观察一周，如果各方面指标正常，才会允许出院，这一周时间你肯定都是在医院陪护的，所以你现在看房子也没什么用，就算租了，也是白白浪费一周的房租。”
“等你女儿入院之后，我再找朋友帮忙。”
棠鱼没想到他这么细心，连忙道谢，“谢谢你啊，黎医生。”
黎忘殊看着她，忽然轻轻笑了。
“棠鱼，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算朋友了？”
棠鱼点头，“当然。”
“朋友之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黎忘殊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告诉我，毕竟，我是拥有你的秘密的人。”
说完，黎忘殊还对着棠鱼眨了眨眼睛。
棠鱼笑出声来。
这是这几天以来，棠鱼第一次笑出声，笑完以后，心情都放松了很多。
“我有点饿了，”她说，“黎医生，你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吃个饭吧。”
黎忘殊看了眼腕表。
半小时后有个会，但不是什么跟病患相关的会，不打紧。
“那我们去吃西餐吧，”黎忘殊说，“晚上我有一台手术，需要吃点牛肉，补充体力。”
“好，地点你定。”
黎忘殊微微勾了勾唇角，踩上油门。
几乎同一时间，沈孟听在昏睡中醒来。
他头痛欲裂，却依然察觉到有人在他旁边。
完全陌生的气息和磁场，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他猛地睁眼开，抬起头来，伸出手掐住了黎惢准备解下他衬衫扣子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他眸中冰凉，犹如寒霜。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