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阁是黎家的产业。
环境够好，够私密，够高级，后来就成了世家们经常聚会的地方。
沈章棋今天晚上叫棠鱼吃饭，就是想告诉她沈孟听要跟黎惢订婚的事情，但是棠鱼似乎早就知道一样，除了眼眸闪了闪以外，表情没有别的变化。
坐车去蓬莱阁的路上，棠鱼把头靠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景色，忽然觉得这个冬天为什么这么漫长。
漫长得好像看不见春天什么时候才来一样。
到了地方，棠鱼下车，远远就看见王海站在门口左看看右看看，因为天气冷，还一边搓着手一边对手心哈气，脸上带着一点不耐烦。
看见棠鱼，他的脸色才稍微变好了点，但眉头还是蹙着，有些不乐意。
“棠小姐，说好的七点，现在都六点五十了。”
棠鱼没什么表情，“我没有迟到。”
“话是这么说，”王海不悦道，“我对我们公司员工的要求，都是至少要提前半个小时到，毕竟这样的场合只能你等老板，哪能有老板等你的。”
棠鱼依然面不改色，只是语气中多了几分讽刺，“那挺好的，幸好我不是王总您公司里的员工。”
王海脸色一变。
这句话既是挖苦他对自己的员工苛刻，又是提醒王海，她只是独立的劳务人员，订单结束之后，他就没有任何资格教她做事了。
王海咬了咬牙，看了棠鱼一眼。
她面上照样没有什么表情，清清淡淡的，还是漂亮，只是相比开会时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没有那么惊艳。
王海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棠鱼化了妆。
但是她化的妆很奇怪，怎么说呢，很粗糙，眉毛有点过于浓了，口红颜色也不适合她，眼影也是，反正就是看似化了妆，但整个人完全比不上今天素面朝天来开会的样子。
那才叫一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美得人心肝都颤了。
王海皱了皱眉，“棠小姐，你化妆了？”
棠鱼淡淡一笑，“既然王总说了是应酬，那肯定要盛装出席才能显示我的诚意，不是吗？”
王海干笑了两声，“呵呵，其实棠小姐，你不化妆的样子就已经非常好看了，这属实是……多此一举了。”
棠鱼别过视线，不想再跟他周旋。
“王总，既然应酬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咱们还是先进去吧，早点结束，我还要回去陪女儿。”
王海的脚步一顿，“棠小姐……有女儿了？”
这完全看不出来啊。
棠鱼点头，“我已经结婚了，一会儿吃完饭后，我先生会来接我。”
王海面上的神情有些尴尬，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还真没想到棠鱼已经结婚了。
他之前都已经跟李总代理说好了，东西和房间也全部都准备好了，现在突然出了岔子，知道棠鱼已婚，这就有点不好办了呀。
王海的眼珠子转了又转，好半天也没想到办法，有些着急。
等到了包间，包间门一推开，棠鱼环视了一圈里面的人。
都是今天开会的时候见过的人。
但是开会的时候明明还有还有女人在，此时包间里唯独少了那两个女人，也就是说，整个包厢，慢慢一大桌子人，少说也有十三四个男人，却只有她一个女人在场。
棠鱼看着桌子上丰盛的菜品，忽然有一种感觉。
觉得她自己也只是这场应酬的一道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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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海走到李总代理面前，弯下身，俯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李总代理挑眉，站起身来，温和礼貌地招呼着众人，以及棠鱼。
“你们先吃，我和王总出去谈点事情。”
说罢，他还看向棠鱼，“棠小姐，在场都是些不怎么懂礼节的粗老爷们，还希望你不要介意，自己坐，还想加什么菜就自己点，不要客气。”
李总代理晚上换了一身衣服，开会的时候穿的一身灰色西装，现在穿的一身运动套装，看上去亲切又随意。
但只有那双隐匿在镜片后的眼睛，给人带来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棠鱼只是淡淡颔首示意，没多说话，落座在最靠近门的位置，一言不发。
她的面前有两杯水，一杯温白开，一杯香槟。
其他人都已经边喝边聊了，棠鱼看着自己面前的两杯水，一杯也不敢喝。
防人之心不可无。
她环视一圈，看见包间里的小茶几上，放着一壶热气腾腾的茶壶。
茶壶是透明的，可以看见里面的茶包，淡黄色的液体里有少许茶叶漂浮在里面，里面装得满满当当，应该是没有人倒过。
这种一般都是餐厅里面随桌赠送的。
棠鱼想了想，走过去拿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浅浅地抿了一小口，没发现有什么异味，这才敢放心地喝下去。
……
过道的消防通道角落里，王海一脸烦躁地跟李总代理说：“李总啊，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个棠鱼已经结婚了，而且还有一个女儿，她说一会儿吃完饭之后她先生会来接她，这就不好搞了呀哎呀。”
李总代理镜片后的眼眸划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这些都是她跟你说的？”李总代理问，声音有些低沉。
王海点了点头，“是的呀。”
李总代理笑了笑，“你看见棠鱼今天化的妆了吗？”
“看见了，”王海说，“真搞不懂这些女人怎么想的，明明天生丽质的，非要往自己脸上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李总代理却又笑了，“你看不出来她是故意的吗？一个漂亮的，有头脑的女人，当然知道在这样的饭局应酬上，自己的处境不太安全，所以故意把自己打扮得丑一点，避其锋芒。”
王海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
李总代理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腕表。
“同理，她跟你说她结婚了，有女儿，以及她先生会来接她，很有可能也只是权宜之计，好让其他人不要做什么非分之想。仅此而已。”
王海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这个女人，还挺狡猾的。”
李总代理又说：“当然，也不排除她是真的已经结婚了，有个女儿。”
王海：“那……”
“无妨，我不介意，”李总代理用中指指腹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架，“其实我一直都很欣赏曹操的某种喜好，结了婚的女人，确实比一些干巴巴的女人更有劲，更刺激。所以她就算是真的已婚，我也不介意，挺好。”
王海瞬间就懂了，笑容也变得更加猥琐起来。
“明白了，明白了，还是李总您会玩，”王海说，“那咱们，还是照原计划行事？一会儿等人没了意识，给您送楼上酒店去，您尽情享用。”
消防通道的上一层被一道铁质大门隔开，那是蓬莱阁的vip区域，除非黎家的人亲自打招呼，否则绝不对外。
大门后，一道高挑矜贵的身影隐匿在漆黑一片的阴影中，外面刺眼的灯光在脚下投射出一道泾渭分明的黑白线条，旁人在明，他在暗。
男人一身黑色，宽肩窄腰的身材曲线和几乎完美的九头身比例让他穿什么衣服看起来都很欲。
他站在暗处，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只有指尖上那一点明明灭灭的烟头，时上时下，伴随着二人的谈话声，最后归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