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茶室，丁湘四人紧紧挨在一起，忐忑地看着对面的女人。
几乎在临卿用水晶杯砸那个男人的瞬间，他们就认出了她。
虽然戴着口罩，可除了临卿，他们没有在第二个人身上看到过这双标志性的眼睛，感受过这样的气场。
所以全程看着她是怎样用十瓶单价百万的酒替他们出气，又是怎样一掷千金地为全场买单。
一瞬间，感激和震撼交杂，到现在还没能彻底平静下来。
也迟迟说不出话。
不等他们开口，临卿先发制人，淡淡道：“胆子不小啊，背着公司接私活。”
她哼了一声：“明天我就跟你们的经纪人告状。”
“您不会跟他们说的！”
丁湘立刻开口。
临卿挑了挑眉：“我为什么不说，毕竟你们的状态影响了我的直播效果。”
女孩目光闪烁，攥紧手上的面具，颤着声：“……因为您今天是特意来找我们的。”
对望间，她明明胆怯却坚定地望了过来。
“您早就知道我们在这里唱歌，刚刚也是特意为我们解围。”
临卿突然笑了。
“你还知道些什么，又觉得我知道些什么？”
丁湘抿了抿唇角，沉默了几秒，鼓起勇气：“……我还知道您的剧本。”
“您是特意改编了剧本，也是专门让我配合江老师试戏。”
“至于您知道些什么……”
丁湘垂下眼，喉头突然微微哽塞，半晌，小声道：“您知道我哥哥……对吗。”
这话一落，其他三个脸色瞬间变了！
叶天明惊呼出声：“她……她怎么会知道？！”
临卿眼里不可避免地掠过一丝欣赏。
这女孩看起来是四人中胆子最小的一个，但聪慧和敏锐却远远超过这些同伴。
长久的寂静后，丁湘还是主动提起了那个名字。
“丁樾确实是我哥哥。”
“我们的爸爸妈妈在我们小时候就离婚了，我跟了妈妈，他跟了爸爸，七年前爸爸生了重病，哥哥为了给爸爸治病就辍学跟向晚娱乐签了约，预支了一大笔钱，可惜……”
“可惜爸爸还是去世了。”
“好在第二年，他参演了那部电影后一夜爆火。”
女孩回忆起那时候，忍不住扯了下嘴角。
“那时候可真好，哥哥是大明星了，走在路上都能被人认出来，有很多人喜欢他，爷爷奶奶，还有我都以他为荣。”
五年前的那部校园霸凌题材的电影是向晚娱乐近十年来回报率最高的项目。
小成本拿到了高票房，还捧火了一个年纪不大的小演员，当时不少业内制作人把丁樾称为天赋型演员。
实在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可是！”
临卿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茶碗，因为女孩不自知的颤抖泛着一圈一圈的波纹。
丁湘痛苦地攥紧手心：“……可是我们那时候都不知道哥哥背负着什么。”
“……哥哥给爸爸治病的那笔钱是跟向晚娱乐提前预支的。”
“为了这笔钱，他签了一份完全不平等的合约！”
临卿微微抬眼。
这一刻，女孩努力吞咽下涌上来的悲痛，身旁的同伴们更是感同身受般握紧了拳头。
那份合同不光把签约时间拉长到了十五年，而且在这十五年里，丁樾所有的收入分成比例只有百分之三！
百分之三？
临卿冷笑了声，就算是她当初签约的鲲鹏娱乐这样的小作坊也给出了百分之十的分成。
而向晚娱乐，这家背靠蒋氏的大型娱乐公司居然敢压榨到百分之三！
丁湘抹了下眼睛：“哥哥他性格腼腆，不是重物欲的人，那部戏之后他就喜欢上了演戏，哪怕只是拿着微薄的收入，他也甘之如饴。”
“但丁樾愿意，向晚娱乐未必愿意，是吗。”
临卿淡淡开口。
丁樾热爱演戏，那么市面上那些流水线工业糖精式的角色就不在他选择意向上，一夜爆火后，他又参演了两部现实向的刑侦剧。
演技依旧过关，但没多大水花。
原因无他，就连他那部校园霸凌题材的剧能够爆火也在业内的意料之外，更别说刑侦这样的冷门题材，在这个大环境里显然吃力不讨好。
而向晚娱乐最喜欢流水线式造星捧星，眼看丁樾浪费时间去演这种低收入低回报的小角色，那些高层们能愿意才怪。
势必要在他身上榨取到相应的利益。
按照她调查的内容来看，向晚娱乐也确实这样做了。
之后短短几个月，丁樾代言了不少产品。
代言数量越来越多，质量却一个比一个差。
起初是零食礼包，小众护肤品，后面又逐渐多了低俗页游，减肥产品。
可想而知，他的路人缘在这几个月里几乎骤降。
一个艺人的价值被不断耗光的过程是可视化的，在丁樾身上尤为明显。
造成的后果也同样一目了然。
“之后哥哥很难再接到试镜邀请，大剧组瞧不上他，小成本的剧本又畏惧向晚娱乐的地位。”
“所以……哥哥就想到了解约。”
“哪怕背上巨额的违约金他也要解约！”
而向晚娱乐自然不会同意。
利诱到威逼，哄劝到威胁，用尽了手段。
听到这里，临卿也察觉到了什么。
她拿起茶杯，沉默半晌后轻声问道：“……你哥哥现在在哪儿。”
话落，丁湘闭了闭眼，两行泪倏忽落了下来。
“……他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