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林刚把紫荆关的事情弄顺,没想到刚刚过了十几天,驿马岭那面竟然又出事了。早上王春林刚吃罢早饭就接到了驼队差人送来的消息,洪州驼队在驿马岭遭到扣押,说是货物中夹带了子弹,涉嫌走私军火,而且已经把驼队把头张易峰抓起来了。王春林一听心急如焚,到镇上的南记大车店借了一匹马,然后打马去了驿马岭。
驿马岭位于广昌县的西面大山之中,与莎泉县打交界。虽然归广昌县管辖,但基本上是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驿马岭下的驿马庄是乡公所的所在地,有三百多户人家,拥有一支二十多人的自卫队。自卫队队长吴大力,原本就是驿马庄上的一个无赖。混成自卫队长后成天带着自卫队员对过往的驼队吃拿卡要。对于吴大力这种鸡零狗碎的做法,各驼队一般本着宁人息事的原则,拿几个碎银子打发打发完事。但吴大力人心不足蛇吞象,总想着有一天能够干一票大的。
驿马庄乡警察所的所长于贵元前年死了老伴,今年春天刚娶了吴大力的姐姐当老婆。有了当警察所长的姐夫做靠山,吴大力觉得心里的底气足了很多。一般的驼队只有十几二十多峰骆驼,榨不出太多油水,只有和盛恒药行的驼队一次过往就有六七十峰骆驼,值得下一回手。手下的自卫队员提醒他,这样的驼队一般黑白两道都有关系,不要轻易阻拦,搞不好会弄出事来。一定要干的话最好先请示一下警察所长于贵元。吴大力大大咧咧地说道,怕这怕那的就球也干不成。不管那么多,先弄着钱再说。吴大力指使自卫队员往驼队的货物中塞了二十发子弹,然后贼喊捉贼把驼队扣了起来。
洪州驼队被扣押在驿马庄西北的一条山沟里。沟口和山梁上有自卫队员持枪看管。王春林本想进沟里找伙计们问一下情况,但遭到了自卫队员的拒绝。他不得已只好直接到驿马庄去找自卫队长吴大力。
驿马庄乡自卫队的队部在村西的一个深宅大院里。在一间挂着队长办公室牌子的房间里,王春林找到了正在跟手下人玩牌的吴大力。听说和盛恒药行的人来了,吴大力挥了挥手把手下全都轰了出去。
“俺是和盛恒药行的王春林,负责这条商路的总协调。皱么多年了,大家一直相安无事,俺不知道最近有啥地方冒犯了吴队长?如果有的话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有啥事章们好商量。”王春林还是头一次见吴大力,以前只跟驿马庄乡的自卫队员打过交道,。
“冒犯谈不上,俺们驿马岭乡自卫队不是要有意为难你们驼队。你们的驼队夹带步枪子弹,涉嫌走私军火。”吴大力不温不火直接给了王春林一颗软钉子。
“吴队长,您喀千万别吓唬俺,走私军火兹个罪名实在太大了,俺们和盛恒药行喀实在是承受不起,您看是不是手下的人弄错了?”
王春林有意当吴大力不知情,希望他能够就坡下驴。没想到吴大力眼睛一瞪反问道:“你的意思是俺的人有意栽赃陷害?”
“不,不是兹个意思。俺是说大家一定误会了。” 王春林一看吴大力说着话还急眼了,赶忙解释道。
“误会?不可能。子弹是从你们驼队的黄芪垛子上掉在道上的,被俺们的人当场发现。” 吴大力吐沫星子四溅地说道。
“既然是在道上发现的,未必就是俺们驼队掉下去的,说不准是……” 王春林说着话取出了五十块银元放在了办公桌上,然后用商量的口吻问道:“您看能不能先把张易峰放了,其他的事情章们再慢慢合计,好吧?”
“那个叫张易峰的肯定是不能放的,如果审出的问题严重的话,不仅是他,连西北沟扣着的伙计全都得抓起来送官府。”吴大力没有收桌子上的银元,不留任何情面地说道。
“干啥非要把事情做得皱么绝呢?多个朋友多条路,好说好商量嘛!您说是不是?” 王春林不想跟吴大力弄僵,陪着笑脸说道。
“你这个人说话还像个话,不像那个张易峰,油盐不进的,死拗。” 吴大力态度显得缓和了许多。
“货是俺们药行的,张易峰只是驼队的把头,是俺们药行雇佣过来走货的,您用不着跟他计较,有啥话跟俺说。”王春林小心翼翼地陪着不是。
“不送官府也不是不可以。你看,俺们自卫队大大小小三十几口子,人吃马喂也是需要钱的。俺不跟你狮子大张口,不多不少一千块白洋,咋样?”吴大力盯着王春林说道。
“俺的老天爷,您这还不叫狮子大张口?一千块白洋?您干脆把俺杀了吧!” 王春林惊讶得差点没跳起来。
“那就八百,不能再少了。”吴大力不容置疑地说道。
“八百,也,太多了……”王春林感觉到自己被吴大力弄得都有些崩溃了。
“此事没的商量的余地了。你们驼队的货少说也得值四五万白洋吧?跟你要八百块白洋还多吗?俺跟你说,十天之内见不到白洋,俺就让人把货卸了。你们把骆驼牵走,爱去哪去哪。”吴大力不再说什么,把王春林一个人丢在房间,起身离开办公室。
王春林心情沉重地离开了自卫队的队部,骑着马回到了紫荆关。之后的几天里,王春林又接连去找了吴大力几趟。先开始还能见着吴大力的面,后来连人都见不着了。王春林头一次碰上这样的事情。面对吴大力肆意敲诈,他束手无策,一点办法都没有。最令他担心的是驼队把头张易峰一直被扣押在自卫队的队部里,去了几趟也没有见到人,至今连一点音信都没有。
王春林非常沮丧,东家把看护驼路如此重要的差事交给自己,而他遇到今天这种事情却一点主意都没有。李成威目前在洪州养病,和盛恒药行现在也抽不出其他人手来,总不能让东家高岳成亲自来处理此事吧?
房东朱四娃看到王春林为驿马岭的事情每天发愁,主动过来为他宽心。朱四娃叼着个羊腿烟袋抽着烟问道:“驼队以前在驿马岭出过这样的事情吗?”
“莫有,以前一直挺顺畅的,顶多有时候给囊些自卫队员们花几个小钱。” 王春林心不在焉地说道。
“这说明什么?说明是这个吴大力故意弄出的这事情。他这个人全仗着他的姐夫于贵元。于贵元是离驿马岭十里的碾盘沟村人,以前在外面干过土匪,回来后在驿马岭混了警察所长。这回保不齐是他指使吴大力干的。” 朱四娃帮着王春林分析道。
“就算是于贵元指使他小舅子吴大力干的,章们也拿他没办法。”王春林无可奈何地说道。
“你觉得冲吴大力那个样,得多少白洋能把事情给了?” 朱四娃吐了口烟问道。
“少了也得五百白洋?” 王春林头也没抬说道。
“五百白洋能买一百多头牛了,吴大力好黑心啊!” 朱四娃把烟袋在炕沿上敲了敲,然后用力把里面的烟沫子吹掉。
“是啊!花耨大的代价来处理此事,俺在这里呆着还有个啥的用处,俺有愧于东家啊!” 王春林感慨万分地说道。
“吴大力这种人,你跟他看来是谈不出了啥结果的。既然他榜的是他姐夫于贵元,那就只能从于贵元那想想办法。不行就从政界找找关系,从中间说和说和。广昌县就这么大个地方,他们那些当官的都有来往,互相之间能给个面子。” 朱四娃真心实意地说道。
“俺来紫荆关这几个月也就认识个二环眼,现在还调走了。王大脑袋虽然也比较熟悉,喀人家也不是广昌县的人呀!估计也帮不上啥忙。” 王春林眼睛茫然地说道。
“吴大力和他姐夫于贵元亦官亦匪,纯属是两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俺要是个绿林好汉,先灭了这两个王八蛋。” 朱四娃义愤填膺地说道。
朱四娃的话提醒了王春林。朱四娃走后,王春林一个人躺在炕上寻思,既然吴大力靠的是他姐夫于贵元,而于贵元以前又干过土匪,干嘛不去找牛头寨找一下胡三爷?恶人需要恶人磨,土匪自然有土匪的办法。他想起在天津时东家高岳成说过的话,遇着过不去的坎可以去牛头寨去找胡三爷。对,就这么办,明天就去牛头寨。
几天来王春林没睡过一个踏实觉,但这一晚他却睡得安稳。他做了很多离奇的梦:一会梦见在草原上策马驰骋,一会梦见在都市盘桓流连,一会又梦见自己在一间新房子里正给别人画墙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