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雀告别了江禅,江禅又精修了这种方法,让制作的傀儡不用他灵力操控也可以自由活动。
他历经了十三年,制作了一具具有皮肤质感,与人类一模一样的身体。
这身体,与唐琅一般无二。这是他将唐琅的部分尸体炼制而成,他将唐琅给他的妖丹放入这具身体之中,自身的灵力覆盖上去,这具被炼制而成的身体,睁开了眼睛。
只是同活着的唐琅不一样,这双睁开的眼睛没有半分情感,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可是,江禅大喜。他朝‘唐琅’伸出手,‘唐琅’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伸出了手。
江禅热泪盈眶,紧紧的握住了‘唐琅’的手,触碰着冰冷的体温。
在他的身后打开的仓库里,数不尽的身体都有着与‘唐琅’一模一样的面容。这些用不同方法炼制而又因各种理由失败的身体被永久的隐匿与黑暗之中,不见天日。
继御妖师的出现后,第一位傀儡师江禅诞生了。所有人都看到了死而复生的唐琅,他们慕名而来,瞧着江禅同一个早该死去的妖怪恩爱。
于是,说有人都在说,这位道士疯了,他爱上了妖怪,妖怪死了后,还将妖怪炼成傀儡留在身边。
江禅对妖怪的态度久而久之迎来了不少妖怪的谅解,同样爱上妖怪的人类,以及爱上人来的妖怪找上门来,向江禅问寻傀儡之术。
江禅一一解答,每次解答都会说明,这傀儡之术,是从孟家先祖孟明月那学来的。
可是众人找不到孟明月,也找不到孟家的人。
孟家仅剩的子嗣已是中年,他离开江禅那里后,一直在探寻曾祖母的复活之术。在路途,他收养了一个弃婴,他为这弃婴取名为孟琅,唐琅的琅。
这孩子跟了他一些年头,同他学了御妖之术,也学了傀儡之术。或许是幼童的一个戏言,孟琅天真的问着孟雀:“父亲,死去的妖怪做成傀儡不是复活的话,那把快死的妖怪做成傀儡,是不是从某种意义上,算是复活了?”
孟雀茅塞顿开,可是快死的妖怪终究是不好做成傀儡,于是他结合了巫蛊之术,把妖怪圈养在一起,让妖怪们厮杀,再把活下来的强大妖怪禁锢,体内所有东西都扒了个干净,再以傀儡之术将其炼制成傀儡。
这一做法,持续了足足三十九年,孟雀古稀之年时,终于大成。
他这一举措震惊整个修炼界,妖怪们都不知道现在修士是怎么了。这刚出了个傀儡师,有了傀儡之术后,时隔二十六年又出现了一个驭妖师。
孟雀自称自己是御妖师,可是他这种把妖怪活活炼制成傀儡的行径却是被人戏称为驭妖师。
驭妖师就此诞生,而这驭妖之术也在孟雀后辈的努力之下愈发完善。
逐渐的也有人愿意加入孟雀,他们想要完全统治妖怪,于是——驭妖孟家诞生了。
孟雀的做法引来了众多妖怪的怨念,他早已立下了遗嘱,他也曾劝孟琅早日成家。
孟琅显然没有成家的心思,反倒是问孟雀:“父亲,您都没有成家,为何要劝我成家呢?”
这个问题孟雀一直没有回答,直到年事已高时,方才说了原由。
孟雀说:“我啊,曾有一个心仪之人。她嫁作人妻,生儿育女,为他丈夫而死。”
“我不曾有过嫉妒,只是可惜,可惜没能找点遇到她,她救我一命,领我入修行之门,同我日夜相伴,算得上是风雨同舟,相处一年半载之后,又为我找了更好的老师精修法术。”
“我曾想过同他人男婚女嫁,只是再看世人,世人皆不及她。”说到这里的时候,满是苍白头发,老年斑遮住了年少雀斑的孟雀,流露出了年少时的目光,像是在结契大典上第一次看到女装模样的唐琅。
他深思了许久,似在回忆。回忆了许久方才接上了自己没说完的话,悠悠说道:“我便觉着,我往后余生,既不是她,何来婚嫁。”
没过多少年,孟雀陷入了长眠。
孟琅遵循孟雀的遗愿,将孟家设定在孟明月去世的山上,将孟明月孟槐奉为先祖。
孟槐这个名字是出现在孟明月的手记里头,孟雀想着这应当是对曾祖母来说即为重要的人。他在自己的遗愿之中增加了曾祖母的遗愿,将那座孟槐和孟明月安睡的山洞,视作孟家禁地。
在知道驭妖一说之后,江禅很是震惊,历经几年打探到孟雀的消息后,紧接而来的便是孟雀死去,孟家建立的消息。
江禅不再去过问,他如今也是耄耋之年,甚至自己命不久矣,可傀儡‘唐琅’还是貌美如初。
江禅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了,自己那两个儿子都已成家,他同‘唐琅’在这山上养老,他觉得很满足了。
“很多事情,只有在老的时候才看的明白。”江禅拉着‘唐琅’的手,冰冷的触感像是深埋地上的黄土。
“阿唐,我这般对你,你可会怨我?”江禅的问题,只是一具傀儡的‘唐琅’无法回答,她空洞的眼睛看着江禅,眼里映不出江禅的样子,也不带有任何情绪。
“阿唐,我想再看你笑,想再听你唤我。我知道这是妄想……”江禅声音一顿,说不下来去,他嗤笑一声:“罢了,你能这般陪着我,我已十分满足。”
江禅靠在树下睡着了,‘唐琅’看着江禅,她站起身来,去屋里头拿来一件毯子过来为江禅盖上。
江禅强撑着睡意睁开了眼睛,眼见‘唐琅’要走,他拉住了‘唐琅’:“阿唐,陪我坐回。”
‘唐琅’转身,坐在了江禅旁边。
“老了,总是觉着困。”江禅微微笑着:“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今晚念儿和思思会回来,我们在这晒会太阳,再去给他们做些吃的。”
‘唐琅’没有半分反应,江禅早已习惯了。他打了个哈欠,身子侧过来,躺在了‘唐琅’的大腿上。
“阿唐,午安。”江禅搂着‘唐琅’的腰,说着每日都会说的话,像是几十年前,‘唐琅’还在活着时的模样。
他抬着头看着‘唐琅’,没期待‘唐琅’能有所回应,可是他却看到‘唐琅’笑了,冰冷的手触及他的脸颊,指尖穿过他发白的头发,轻声同他说道:“禅禅,午安。”
江禅微微一怔,心头颤动,再看‘唐琅’时,‘唐琅’靠在树上闭上了眼角。
江禅笑了,他轻轻地嗯了一声,闭眼时泪水自眼角滑落,他同‘唐琅’一样,再也没能醒来。
一转千百年过去,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雷电交加,暴雨携带着狂风席卷而来,浮云鬼临至孟家禁地。
孟家倾全家之力赶走了浮云鬼,可这孟家禁地的山体却是发生了滑坡,原先被孟明月堵死的山洞莫名的通了。
孟家的人救援自家的时候发现这一事情,搜索到了山洞,发现这山洞里,只有一具不成样子的白骨,还有不沾半点灰尘的棺材。
这棺材里,孟槐安静的躺在里面,心口处的禁锢越来越明显,锁骨处的浮云印记好似快要消散一般。
现任孟家家主大喜,如今孟家没落,这大妖正是足以让孟家重新崛起的养料。
可他们没法直接将孟槐炼化。于是,有人提议将邪术与驭妖之术结合起来。
历经百年,本该是灵兽的孟槐被被人扒了皮,抽了骨,被他们用魑魅魍魉喂着,被他们用尸血泡着,从而导致其本身的灵魂,成了散魂。
三魂七魄独留一魂魄寻到了百末春,却不记得任何事情,只知道自己被人封印,三道六界不再有她的容身之所。
只知道,唯有待在掌魂使身边,才不至于灰飞烟灭。
她唯一尚存的气息,是靠浮云录和掌魂使,是靠锁骨处还未消失的浮云印记给强撑着的。
孟家虐杀妖怪,炼化妖怪,这妖怪的尸体埋在百末春见到的那九个洞口之中,更多的被埋在了孟家的地下。
那宗祠祠堂灵位后面的壁画,当时孟明月雕刻的时候,不知不觉融进了灵力,经过岁月的洗礼,灵力充沛。
本可作为镇宅之物,孟家为了繁衍后代,为了家族兴旺,将所有死去妖怪的憎怨尽数引到了那壁画之上。
以至于壁画之上,孟槐原形的毛发,变得像鲜血一样赤红。
孟槐被迫承了这因果,被囚禁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孟雀从未想过这样,他从未知道这被他列为禁地的地方,还藏着这么一只妖怪。
孟明月也从未想过这样,她从未想过要致孟槐于死地。
裴夜路过这里觉着有趣,便加入了孟家,愿意为孟家精进驭妖之术。
裴夜这身上挂满了铃铛,撑着油纸伞的模样放在千百年前,些许还会有人记得。这魂妖,正是当年带头杀死自己契约主人的妖怪。
可是放在如今,却无人认得,连妖怪都要忘了这件事。
因为裴夜的加入,孟槐更是无法自己逃脱,也无力回天。
时间倒回现在,孟家眼看炼化正要成功,百末春一行人被齐琼邀请到了孟家。
紧接着百末春出事,系魂绳断,檀香被困——
一切迫在眉睫,一切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