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的夫君原是农家里不成器的赌徒,相柳找了他,愿意帮他还清赌债,条件是同她做名义上的夫妻。
相柳不要彩礼,带着孟槐给她的巨额财产嫁给了这个赌徒。
婚礼当天,洞房花烛,相柳锁上了门,自己掀了盖头,卸了红妆,躺在只有自己的床上。
相柳虽年过三十,却风韵犹存。她的夫君想要同她洞房,那门敲了几声,相柳只道了声滚。
相柳成婚当天,孟槐消失了。
这一回相柳没有哭闹,只是平稳而又安静的,睡了一个长长的觉。
她做了个曾经的梦,梦里战火连天,她在祸乱中心,尸横遍野,火烧宫殿,放眼望去都是在厮杀,在逃散的人。
她的父皇母后丢下了她,让宫里的那些人带着她逃跑。
在梦里,她没能逃掉,被敌军发现,最后同她父皇母后一道死了。
‘为什么那天我没一道死去呢?’醒来后的相柳伸出手,看着自己曾经与孟槐相握的手。
‘为什么要救我呢?’相柳张了张手,心中如此想着:‘如果不救我,我早死了吧?’
相柳收拾好了衣物推门而出,她的公公婆婆拉着他们那不成器的儿子站在相柳面前。
“日上三竿了还好意思起来!你既然跟我家二狗结婚,应当要做好一个媳妇该做的本分!”婆婆一副刁难人的嘴脸道:“你怎的能不和我家二狗子同房?你那钱应当全都交给我们来用!”
相柳嘴角勾起一抹笑,她信孟槐,信孟槐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她在赌,赌孟槐向之前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拯救自己。
只要孟槐看到自己悲惨的婚姻,只要自己走向深渊……
相柳赌对了一半,孟槐理解了这些人类不是掌魂史,他们寿命不过自己生命中从不会在意的极小部分。
于是孟槐想要去忘记,她去深山里居住,可总是想念人间的美食。
分明自己曾经一直居住在深山,她开始无比怀念掌魂史,掌魂史总会做很多好吃的,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打架还厉害,还总是会陪她玩。
孟槐想要去找其他浮云众生玩,可是没有掌魂史,自己并不能立即传送到其它浮云众生身边去。
她很无聊,想来日志也过去十多年,于是她再次去找相柳。
相柳很会经商,头三年孟槐给的钱已经翻了九倍,她开的甜品店更是远近闻名。
她开的甜点店远近闻名,她不幸的婚姻也是众所周知。
相柳刚结婚的那年,大半的积蓄被婆婆抢走,二狗拿着那些钱又去买了个媳妇回来生娃。
因为相柳多少有钱,出嫁的时候那阵仗更是他们乡下人没见过的。他们猜想这相柳家里必然是有钱,也就不敢把相柳扫地出门,只得还保留相柳正妻的位置。
原先他们还不敢过分,哪怕是二狗出去喝酒赌博也得躲着点相柳。
可是后来出去喝酒赌博被发现了,相柳什么都不说,二狗和他家里人胆子大了起来。
“这人年过三十才嫁过来,生不生得出来孩子另说,你与她结了婚,她怎么也该是你的膝下奴。”
二狗的娘亲如此跟二狗说着:“她一个老女人你怕什么?更何况她什么都不同她家里人说,这么些年也不见她回娘家,也不见她娘家人半点关系,说不定她娘家人早不认她了。”
在外人眼里,相柳是个可怜的女人。
丈夫成天在外花天酒地,欠下的赌债全让相柳来还。
孟槐给相柳留下的足够花三辈子的积蓄被丈夫仅十年便榨的一滴也不剩。
拿不出钱,甜点赚的钱不够丈夫花,家里人开始说闲话,各种脏活累活全都丢到了相柳身上。
他们常说着相柳是生不出孩子的东西,连家都养不起的赔钱货。
相柳的生活,比起身为奴隶时更为艰难。
孟槐在外游历回来,相柳已同旁人成婚二十余年。
孟槐幻想着相柳与人共话桑麻,男耕女织的幸福生活。
可是她悄悄去看相柳时,相柳家里在办白事,她的丈夫拿着棍子把相柳打到角落,指着这房子骂骂咧咧道:“你是我妻子!如今我爸妈死了,要办丧事,你倒是一分钱都不想出?”
“这酒席要是不办起来,老子怎么去收份子钱!哪来钱出去喝酒!”
“别跟老子说你没钱!这宅子里但凡一个东西拿去卖都可以值不少钱!你倒好!家里什么东西都被你藏起来!这特么也是老子住的地方!”相柳的丈夫十分嚣张,喝的酒气熏天,身子踉跄了一下,门口传来踹门声。
催债的又找上门了,相柳的丈夫面上一惊,丢了棍子连忙躲了起来。
相柳嗤笑一声,偏过头习惯性的抬头看向院里的槐树。
她希望孟槐正同以往那样坐在枝头,压弯了树枝,笑的比枝头的花儿还要灿烂。
“姐姐,你说过不离开我的。我一直信你,一直信着。”
“可是现在,我坚持不住了。”相柳踉跄着身子站了起来,低着头看着满地的落叶。
忽然间她听到了思念已久的声音:“结婚不开心吗?”
相柳猛地抬头,这枝头之上,孟槐盘腿坐在树枝之间,一身红衣,还是四十多年前初见时的模样。
只是孟槐的脸上没了笑容,面上尽是担忧,神情古怪透着不解。
相柳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她讪笑了一声,耸着肩偏过头,泪水在眼角泛滥,却在眼眶没能落下来。
她哽咽了一声:“我不想活着了。”
“成为妖怪也有好,变成鬼也罢,我想离开这里,离开这人世间。”相柳总算明白,为什么佛说众生皆苦。
“他对你不好?”孟槐问了声,相柳知道孟槐问的是什么,只锁住孟槐的视线道:“他寻花问柳,嗜赌成性,酗酒度日,还喜欢施加暴力。”
孟槐瞧见了相柳身上的伤,她既心疼又后悔。
可是想到之前相柳因为自己被箭刺穿了胸膛,那时她刻下了灵阵,在一洞天福地的灵址,以自己鲜血为引,灵力传输给相柳,为相柳疗伤续命。
她不想再看到相柳因为她而死亡,而受伤,可是如果相柳在这里并不快乐话……
“月儿,我是妖怪,我不会带你走。”孟槐已然下定了决心:“如果你生活的并不快乐的话,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新的地方,新的国度,新的城市,我可以给你银两,给你购置土地,让你重新开始。”
相柳嘴唇抿起,嘴角勾起一抹笑。
相柳也下定了决心,她想念之前同孟槐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
她朝孟槐张开手:“姐姐,我想抱抱你。”
“月儿。”孟槐心中愧疚,那个曾经跟在她身后,拉着她的手喊着主上,喊着姐姐,那个因为她而改变的孩子,如今模样老了,没了之前的模样,身上多半是伤。
相柳究竟经历了什么,孟槐不知道。但孟槐知道她错了,错的彻彻底底,她认为是自己把相柳害成现在这个样子。
或许,从一开始,人类和妖怪就不该有所交集。
孟槐咬牙,决定带相柳离开这里后,把相柳安置了再陪相柳安度晚年,做最后的补偿。
相柳等着孟槐,张开了手臂一直等待着拥抱孟槐。
孟槐下定了决心后朝相柳飞了过去,她飞入相柳的怀抱,顺势拥抱住了相柳。
“月儿,对不起。”孟槐蹭了蹭相柳的肩膀,靠在了相柳的肩膀上。
“姐姐,你以后可不可以不离开我?”相柳也搂住了孟槐,可是她却是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根被削尖的短棍子。
“嗯,不离开你,以后我都陪着你。”孟槐已经想好之后怎么陪相柳渡过晚年,甚至已经想好把相柳的墓建在哪里。
“那说好了。”相柳握着那棍子,削尖的那头对准了孟槐的心脏。
这棍子上头,刻满了各种对付妖怪的符咒。
这是相柳准备了十年的东西,若非是有十足的把握,她绝对不会轻易出手。
“嗯,说好了。”打从孟槐第一次见到相柳,救下相柳开始,便是对相柳百分之一百的信任。
更何况,之后相柳还带着她逃跑,因为她的拖累差点死了。
可是,在孟槐说完那句话,心疼相柳而把相柳拥得更紧时,那削尖了的木棍被用力的没入孟槐的心脏。
相柳有练过,这刺入心口的速度令孟槐这种活了千年,却从来都是好吃懒做,不参与争斗的妖怪,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
巨大的疼痛席卷而来,灵力自心口的位置疯狂涌入。
嗡的一声响,木棍上刻着的符咒被孟槐的鲜血浸染。
孟槐惨叫一声,鲜血涌入木棍的刻文之上,其上的符咒一一显现。
镇灵符,缚妖符,禁魂符,困妖符……
小小一根木棍,足有上百种符咒逐渐亮起。
这些符咒五花八门,杂乱却有章有序。在所有刻文都被鲜血浸染之时,那些符咒一个接着个拖拽着孟槐的灵力打出,悬浮于孟槐的周身,一个巨大的灵阵自孟槐的身上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