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回去后,将阿云院里的事情和秦氏说了。
秦氏并未动怒,反而笑着说道:“姓薛的皮相倒是挺能唬人,当年我不也是看中了他的脸么。”
“夫人和苏澜那小蹄子可不一样。”郑嬷嬷宽慰道。
秦氏摆摆手,不在意地说道:“可别安慰我了,本质上也没什么不同。既然苏澜有这心气,便是磕得头破血流的和我也没什么瓜葛。”
郑嬷嬷却有些气不过,说道:“这些年她依附着您过活,纵然是您不要了的,她也不该有这腌臜心思!”
秦氏反倒安慰郑嬷嬷说道:“真要说起来,这府上哪个不是依附我们过活的?便是薛青山,不也一样狼心狗肺么。”
“我这将死之人,也懒得和他们计较这些。”
郑嬷嬷想在说些什么,终究是没开口,纠结一番后,有些低落地说道:“景明那边回了话,说是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那对母女与夫人和姑娘外形相仿,景明去看过了,说是染了风寒没钱医治,生生给拖没了。”
“那家的男人带着一个小娃,连席子都买不起,听说景明要买人,恨不得连小娃都卖了。”
“景明将她们安置在别院的冰库里,随时可以送过来。”
秦氏闻言,沉默了好一会。
秦氏这是起了恻隐之心,只是这乱世之时,谁也不比谁高贵,能活着才是真理。
“和景明说,若是日后……好生将她们收敛了。”秦氏说道。
郑嬷嬷点点头,没有言语。
秦氏呆坐在屋内,直到外面起了喧哗。
郑嬷嬷掀了帘子出去,见是院子里的婢女将苏澜拦在了外面。
“这又是怎么了?”郑嬷嬷这会瞧见苏澜,对她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苏澜见郑嬷嬷出来,“噗通”一下就跪下了。
“你这是何意!”郑嬷嬷侧过身子避开了。
苏澜往前又跪行了几步,小声泣道:“苏澜没有照顾好姑娘,请夫人责罚。”
旁边的侍女见了,皆有不忍之心。
郑嬷嬷环顾一圈后,对苏澜越发厌弃了,只是因着秦氏和阿云的吩咐按捺下来,对苏澜说道:“姑娘说了,这回是她自己弄伤的,夫人也不会追究你。”
“你若是有心悔改,就好生伺候好姑娘,夫人这边就不用过来了。”
郑嬷嬷说着后退两步,示意边上的婢女将哭的娇弱的苏澜扶了出去。
有亲近郑嬷嬷的婢女搀扶了她一把,轻声问道:“嬷嬷,苏澜这是怎么了?”
“哼,贪心不足蛇吞象,哭成这样又是想给谁看!”郑嬷嬷冷哼一声说道。
婢女见郑嬷嬷脸色不好,知晓这会她正气着,也不敢多问。
苏澜被扶到旁边的回廊下坐下,扶她的婢女有心卖好,说道:“苏澜姐姐不必在意,郑嬷嬷许是见了姐姐在姑娘身边得用,这才心有不满的。”
苏澜一抹眼泪,抽抽哒哒地说道:“夫人对我恩重如山,我又怎敢心有不满,只是苏澜孤苦伶仃,不知向何处说去。”
苏澜原本也是个美人儿,这会儿哭起来梨花带雨的,连带着婢女也想起了自己的悲苦,陪着她一道掉起眼泪来。
这世道,但凡家里日子能过,谁又会卖了自己为奴为婢呢。
嘤嘤的哭泣声传到了路过的薛青山耳朵里,这会他正要回主院,路过秦氏住的院子,就瞧见了回廊下有两名婢女装扮的在抹眼泪。
远远地瞧着,都是扶风弱柳的身段,哭声听着就像是羽毛拂过心头。
“这是哪院的婢子?”薛青山问起他身边的管事。
管事张望了一番,说道:“瞧这模样,应该是夫人身边的苏澜,听说这些天拨到姑娘身边伺候去了。”
薛青山对秦氏没什么感情,对阿云也不关心,只是被苏澜的哭泣声勾着了,便让管事的过去问问情况。
苏澜乍见外男,吓了一跳,脸色瞬间就白了。
管事的赶忙说道:“是老爷听见哭声,让我过来问问情况,你可是遇见了什么难处了?”
苏澜听闻薛青山就在附近,探过身子张望一番,见薛青山站在远处的回廊下,看着自己,心口猛地一跳,正要回话,却被旁边的婢女抢了先:
“苏澜姐姐奉了夫人之命去照顾姑娘,姑娘没拿好绣花绷子,把自己的脚给砸伤了。”
“来向夫人请罪,却被郑嬷嬷拦在外面,很是奚落了一番。”
苏澜的话头被婢女说了,原本心中有些不快,见管事的露出怜悯之心,便又掉了几滴眼泪,用手绢沾沾,低泣道:“苏澜不敢奢求夫人原谅,只求着姑娘的伤能早些好起来。”
管事见苏澜柔弱的声音,心里也有些悸动,想到薛青山还看着呢,便又按下了心思,安抚了苏澜几句后,去回禀薛青山了。
薛青山对苏澜隐约有些印象,问道:“是先前苏牧守家的姑娘?”
管事的回到:“可不是么,原本就该是娇养的姑娘,偏偏伺候了夫人好些年,受了委屈也只能悄悄地哭。”
因着徐茹娘这些天对薛青山奉承的不少,想到即将到手的兵权,薛青山不免有些飘飘然,便对管事的说道:
“秦氏那商妇,自身难保了竟还在磋磨人!”
“你去和那苏澜说,若是她在这边做的不愉快,便去主院伺候着。”
说罢,转身离开了。
管事的心眼活络,知道薛青山这是看上苏澜了,有心卖好,便又过去对苏澜说道:“老爷说了,苏澜姑娘若是在这边做的不开心,大可去主院伺候着。”
“小的先恭喜苏姑娘了。”
管事的原本想喊苏姨娘的,想道还有秦氏的婢子在,便唤了苏姑娘。
而那婢子有些激动地拉拉苏澜的手,笑着说道:“苏澜姐姐,老爷这是看重你呀,若是姐姐日后发达了,可千万记得提携小妹。”
苏澜羞红了,跺脚说道:“你们在瞎说什么呀!苏澜蒲柳之身,哪里配得上伺候老爷!”
说着跺了跺脚,羞羞答答地离开了。
管事的吃不着肉,喝口汤也好,调息了婢女一番,想到薛青山还在等自己回话,敷衍了婢女赶着回主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