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
实验室中，秦东紧张地摆弄着仪器，看着眼前的启动程序已经走到了百分之二十，他不自觉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此刻的秦东太紧张了，连脸颊上的汗滴入衣襟都没顾得上擦拭，眼睛只死死地盯着正在上涨的数字。只因，这场实验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而是他自作主张而来的一次冒险。
就在前一天。
秦东从北京请来了一些很说得上话的专家，安排他们来访实验室，希望以此架着姜国成进行一次实验，来展现他们的实验结果。
“老姜，人都到这里了，你能不能给句准话，今天这实验能不能做？”
秦东一番苦口婆心，然而姜国成只脸色铁青地摇头。
“仪器从未测试过，发生任何事都是未知的。我不可能为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就拿所里所有人的生命开玩笑。”
秦东急地跳脚。
“无关紧要？那是拿捏着咱们所后续‘命脉’的重要客人！他们不开心事小，时光的项目就此停摆怎么办？你难道就能拿这个结果向所里的同事们交待？”
姜国成直视秦东，一字一句地表明立场。
“不要说所里根本没到这个地步，就算是有那么一天，我姜国成就是拿出所有积蓄，也会供项目完成。但是今天，不可能！”
秦东紧紧地攥着拳头，眼里的恨意恨不得化为实质，将姜国成扎个对穿。
就在这时，一名身穿中山装，头发花白的院士走近，笑眯眯地询问秦东。
“秦工，什么时候开始？我们都等不及了。”
秦东刚想说话，姜国成率先开了口。
“抱歉，今天不会开始了。”
秦东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他急忙想给院士解释，院士却略带疑惑地开了口。
“这位是？”
姜国成仿佛对这样的情况早就习以为常。
“我是时光旅人的总负责人，非常抱歉让您白跑一趟，后续的问题，秦东会解决，我先走一步。”
说罢，姜国成便大踏步离开。
院士混迹于圈内多年，对什么样的状况都见怪不怪。听到姜国成这样说，心里大概也明白了几分，恐怕今天这一出，跟秦东自作主张脱不了关系，但他没有当场发作，而是看不出什么情绪的变化，仍是笑眯眯地。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离开吧。”
“院士，不如今天就先休息?我早就把参观小组下榻的酒店准备好了。”
秦东还想出口挽留，院士直接朝着远处的几名随行人员摆了摆手。
“既然今天不能实验，那我们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你们忙吧，不过...”
秦东见院士有话要说，赶紧摆好一个受教了的姿态，附身倾听。
“如果你们这个项目后续再有什么提报的内容，我希望能有一个说了算的人，向我们汇报。”
院士说完这番话，便头也不回地朝着同事的方向走去，带着团队离开。只留秦东在原地，两腮发红，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几名随行的科研人员年轻气盛，得知今天白跑一趟的消息，脸色顿时难看起来。经过秦东面前时还不忘杵几下秦东的心窝子。
“这不是纯浪费时间吗？难道不懂得时间就是科研的命？”
“可不是，这么悬浮的项目听着就不靠谱，要不是院长力排众议给他机会，谁来啊？结果这人在项目里根本做不了主。”
“我回去就跟上面提意见，什么不三不四的项目都给批款，是该好好整顿下圈里的风气了。”
秦东两眼空洞，每一句话都像是戳进他心窝子的利刃，然而，最重的还是院士那句‘说了算的人’。
启动程序走向百分之六十，秦东的心跳也随着上升的数字变快。
“只要这场实验成功，我一样能在这里说了算！”
秦东的神情逐渐变得癫狂。
他的确在诸多事上比不上姜国成，他也一直将自己那因嫉妒而扭曲的心思隐藏地很好。
然而，眼下这件事明显已经超过了他能承受的范畴。
实验不能成功的代价不仅仅是要向他无比愤恨的姜国成低头认错这么简单。如果不能在北京的领导们离开前，交给他们一个完美的实验结果。他将面临的，将是断送未来科研生涯！
就在秦东对未来无尽的惶恐联想中，突然一只大手出现在了他视线中，千钧一发之际，秦东挡住了那只伸向紧急停止按钮的手，同时也看清了来人的脸，正是姜国成。
秦东不禁恼怒，事情到了这一步，姜国成竟然还要来搅自己的局？
然而，姜国成之所以回程看到秦东所作的一切，也充满着意外。
姜国成这人在科研上一贯较真，到了测试的最后阶段，他更是下了班也要回到实验室看个几次才能放心。
这恰恰是在外只顾着联络关系，不将心思放在科研上的秦东所不知道的。
这天，姜国成早早下班后，到了家门口，又担心起，自己是否没能将实验室的门窗锁好。
眼看时间还早，姜国成便想着回实验室检查一趟，就算是那时再回家也来得及给姜辞准备饭食，谁知，走到了实验室附近，远远的就看见了里面亮着灯光。
姜国成没由来地心中一跳，便加快了回实验室的脚步，谁知，便看见了时光旅人仪器正在被启动的场面。
而，仪器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秦东。
姜国成没能按下停止仪器运行的按钮，他眼带怒意地看向秦东。
“胡闹！现在的状况，就算是所里所有人帮忙密切关注仪器动向，临时做调整都不保证能成功的情况下，你竟然一个人就开启了它。你知不知道这有什么后果？”
秦东双目赤红，用身体挡住了仪器。
“你根本就不明白，这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姜国成心里无语至极，他是最了解秦东这个人的。
多年的相处，加上他不善于藏匿心思的性格，让姜国成也能猜出七八分他的心思。无非就是觉得没能给北京领导一个好印象，这才想着留下实验结果，挽留住他们。
然而，姜国成觉得秦东有这样的想法甚是幼稚。
科研人员除了自己的硬实力以外，什么都不能算是重要的事。
今天没能成功又怎么样？只要有一天成功了，对方一样会能够给到认可的掌声。
秦东如此怕得罪对方，恰恰是因为他太过急功近利。
就在此时，仪器突然出现了警报的‘哔哔哔’声音，红色的警报灯一同亮起，姜国成见势不妙，赶紧推开了秦东。
“有什么话，等下再说，我先关掉仪器。”
说话间，姜国成多次按下停止实验的按钮，但根本不起作用。他转而拉开了一旁的电脑键盘，快速地在电脑前敲打着编码。
然而，姜国成才刚打了几行编码，就被秦东一个飞扑，扑倒在地上。
此时的秦东已经失去了理智，他将姜国成死死地压在身下，一拳一拳地打在他的脸上。
“这些年如果不是靠我在外面走关系，你这实验所早就关门了！靠着我的关系却丝毫不尊重我，谁给你姜国成的脸？今天这实验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
姜国成强忍着脸上的疼痛，奋力挣脱秦东的束缚，然而下一秒执着的秦东便又扑上来，死死箍住姜国成，让他不能行动。
姜国成眼看着启动程序走向了百分之九十九，仪器明显不稳定。他便强顶了一口气，拉住身旁的秦东，欲躲进一旁的实验桌下。
然而，姜国成行动的速度不够快，仪器瞬时间发生大爆炸，姜国成直接被冲击波顶上了天花板，然后重重地落在地面，人事不省。反而是被姜国成推进桌后的秦东避免了直接接触冲击波，但也被余波撞击地不轻，晕倒在地上。
当姜国成睁开眼时，他发现仪器已经报废，断裂的电线处时不时还冒出零星的火花。
“嘶——”
姜国成被摔得不轻，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移了位，呼吸都痛苦不堪。他试着移动身体，然而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原来下半身早已被一个重重的柜子压住，血肉模糊。
“老秦...老秦...”
姜国成微弱的呼喊着秦东，好在不一会儿，他就听见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诶呦~”
姜国成的眼中划过一丝欣喜。
“老秦...我在这里...”
秦东揉了揉被撞痛的胳膊，慢慢地站起了身。
秦东逐渐从失神中缓了过来，也听见了姜国成的呼救声。连忙跌跌撞撞的走到姜国成面前，姜国成向他伸出手，再次发出求救。
“老秦，快拉我一把...这里恐怕很快就要发生爆炸了。”
秦东闻言一愣，马上就要爆炸了？
他环顾四周，只一眼，他便感受到了绝望。
时光旅人的机器此刻已经被炸成了半废墟，屋内的其他设施也没能在冲击波中幸免，大多报废，就连纸质的资料也都被燃烧殆尽。
不仅如此，火势逐渐变得不可控，黑烟大肆蔓延，他的呼吸也变得急促。
难道，是天要亡他？
“救...救我..”
姜国成的声音再次将秦东拉回现实，他注意到压在姜国成下半身的柜子，第一反应是冲过去想把柜子推开，可他突然停住了动作。
他已经完了，名声也毁了，实验也毁了。
可如果，毁了这一切的，不是他呢？
秦东看向姜国成的眼神也变得有几分炽热。
他救了姜国成，那么他执意研究导致实验爆炸的事情也将人尽皆知，职业生涯势必到此结束。
如果姜国成死在这场爆炸里...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之前的一切也都可以顺理成章推在他的头上。
秦东这样想着，收回了那只向姜国成伸去的手，反而站起身向后退。
姜国成发现了秦东的异样，他用尽力气朝着秦东呼喊。
“老秦，你救救我。看在咱们多年的情面上。”
秦东闻言嗤之以鼻。
“那才是真正的笑话。”
姜国成不可置信地看着秦东，他不肯放弃生的希望，甚至尝试去抓秦东的裤脚，然而，却抓了个空。
秦东冷漠的转身走掉，在门口看着姜国成葬身火海。
‘老姜，你放心的去吧。我会接任你的研究所所长的位置，会站的比你更高，后半生，将不会再活在你的阴影下。’
接着，露出一丝微笑，略显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