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岁的林樾山灵活地穿梭在街道上，他攥着今天卖报得来的零钱，想去街角杨大婶那，买个包子吃。
“大婶，两个包子，油纸包上，我带走吃。”
林樾山快速说出自己的需求，眼睛还时不时瞟向对面红砖白瓦建筑上的钟表。他和李小南约好，去沈崇家拼从国外带回来的新拼图。
眼看还有十五分钟，就到约定时间了。
然而，就在林樾山正要接过大婶递过来的包子时，突然，一声巨响炸开。
林樾山下意识回头去看，却被一阵气浪扑倒。这时，他才意识到，包子铺对面的红砖白瓦建筑竟发生了爆炸。
建筑附近腾起阵阵烟尘，火焰与浓烟，开始向街道进攻式地蔓延。
慌乱之下，行人胡跑一气，撞的撞，倒的倒，尖叫，惨叫不绝于耳。
林樾山从没见过这种场景，只怔愣了一下，没及时站起来，就被背后倒下的石板结结实实压住，动弹不得。
此时此刻，林樾山除了呼救，再无办法。
可眼前的行人只顾逃命，丝毫没人注意到他。
林樾山趴在地面，他环视周围，模糊的视线中有躺在地上的黄包车夫、一辆被压扁的老爷车、乞讨用的碗等等...渐渐地，他由于重压开始呼吸困难，可他并不甘心，仍然用尽全力地伸出手，想让外面的人看到石板下的自己。
“救，救命，救，救救我。”
林樾山最终还是没有等到救他的人，他只觉得自己好累，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到这里了吗？
不知道父母是谁，也没感受过什么关爱，一直用尽办法养活自己至今，却只能到这里了吗？
或许这样也好，在生活没有更糟之前，离开也是一种解脱。
“小弟弟，醒醒，你能站起来吗？”
林樾山感觉到身上突然一轻，他费力睁开了一只眼睛，看见了姐姐。
她似是硬从黑暗中为林樾山凿开了一道光，然后，在漫天的浓烟与扬沙中，向他伸出了手。
后来姐姐离开了，她留给自己的最后一样东西——包伤口的白布条，也在护士不知情的情况下扔了。
林樾山只余，对姐姐相貌的回忆。
可今天，他竟然将舞女也看作是姐姐。
林樾山唾弃自己。
这么多年来，姐姐已经成为他生活继续的意义，他却这样乱想，亵渎了她。
可太多次的失望，太多次的幻想，以至于林樾山有时也会恍惚，姐姐是否真的存在过。
因为她救了林樾山后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医院也没人认识她，甚至除了自己都没人记住她。
仿佛她会出现在那里，就只是为了救林樾山一命。
但他不敢去想这种可能性。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林樾山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7年前爆炸事故的街道附近。
与过去大不相同了，可有的建筑边沿还看得到当初爆炸造成的痕迹。
林樾山怀念地看着当时的事发地。如果只是幻想，那她的音容笑貌，为什么那么清晰？身体的温度触感又为什么那么真切？
突然，天空中出现了一道巨大的闪电，林樾山抬头去看，不想却被人从后面偷袭，一棍子下去，林樾山当下人事不知地倒了下去。
姜恩也看到了那巨大的闪电，快速闪的那几下，把黑夜都照亮了几秒。
不好，一会儿恐怕有雷雨。
姜恩赶紧标注完最后一行字，起身准备回家。
此时，教学楼里已经空无一人，落针可闻。
走到门口时，姜恩想了想，没有去地库，转身走向另一个出口。她打算一会儿从正门走，然后叫个车回家。
太晚了，操场已经没有灯光，在这么空旷又黑暗的地方穿行，姜恩也不禁有些紧张。
哪怕是带回家做呢？这么晚了，再突然冒出点啥来还不把人吓出个好歹？
姜恩的脚步不自觉又快了几分。
突然，她看到不远处有很大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那个形状，姜恩的第一反应是，人？然后后背瞬间就爬满了汗。
年轻的时候被朋友诱骗着看过几部恐怖片，现在统统涌入了她的脑海。仿佛下一秒，这个‘人’就会暴起，脑袋转个三圈，然后倒着跑过来扑倒她，啃食她的血肉...
姜恩应该要跑的，可她的腿并不是很听话。
她慌慌张张掏出手机，准备报警，可又一想，万一不是呢？
岂不是耽误了一条命？
于是，姜恩就以龟速，慢慢挪向了那处。
为了安全起见，姜恩还找到了几颗很小的石头，打算到了射程范围内，先用石头试试水。
可凑近一看，发现真的是人。
赫然是刚才遭到袭击的林樾山！
姜恩不认得他。看他的模样年轻，又在校园里出了事，认为可能是学生受了伤。迅速拨通了救护车的电话，一时间，将害怕的情绪完全抛掷脑后。
跟医护人员交代完情况后，姜恩才顾上观察林樾山。他此时后脑处有血源源不断地流出，姜恩也不敢碰他，只好蹲在他身边，面朝林樾山，轻轻点了点他的肩膀。
“同学？同学？”
林樾山微微皱眉，费力地睁开了眼睛，但眼前一片模糊。
是姐姐？林樾山眯眼，想尝试聚焦，可头太痛了。
姜恩见林樾山睁开了眼，赶忙与他搭话，试图得到他更多的信息。
“同学，你还好吗？你是哪个系的？怎么会倒在这里？”
林樾山没有回话的力气，他也不知道眼前的姐姐是幻象还是真人。他只知道，这一次不能让姐姐离开自己，于是，林樾山拼着最后一丝清醒，抓住了姜恩的手，然后又昏死了过去。
“同学，不要睡啊，很快救护车就来了！”
姜恩见林樾山昏死了过去，心里一紧，但又不敢触碰他其他地方，只好用手指戳他的肩膀。
可这一次，林樾山没有醒过来，反而呼吸都有更微弱的趋势，大量的血在姜恩不注意的时候，浸湿了坠在地上的裙摆。
姜恩发现这个情况时，大脑嗡地一声响。
难道，这个男孩今天就要死在她眼前？
姜恩瞬间感觉呼吸都要被抽走了，一时间，爸爸离开的种种涌上心头。
一如今日，她还是什么都做不了。
可七年已经过去了。姜恩已经不是那个只会倒在姜辞怀里痛哭的她了。
她强忍泪意，也顾不上脏，趴在了草地上，尽可能用耳朵贴近林樾山胸膛，打开手机计时，试图监控他的心跳声。
救护车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一上来就误会了二人的关系。
抬上担架时，林樾山还死死握着姜恩的手不放，就连号称力气贼大的医生也掰不开。
“要不你就跟着一起去吧？他睁开眼看见你也安心。”
姜恩听着医生的话觉得奇怪。看见自己有什么好安心的？
但转念一想，自己是老师，学生出了事，医院那边找个监护人一起跟着也是应该的，何况...
姜恩看着林樾山紧紧攥着自己的手也是无奈。
姜恩只好先答应跟着担架一起行动，但接下来的一切，会让她后悔轻易做出这个决定。
救护车上，林樾山手攥得死紧也就算了，还不碍事。
等林樾山上了移动病床，姜恩只能顶着医护们异样的眼光跟着一路小跑。
到了急诊就更荒谬了。姜恩只能拉着林樾山的手，站在围帘外，一直到医生看诊完。
“现在的小年轻哦，恋爱谈成这个样子，啧啧啧。”
“就是的，现在手牵那么紧作啥子，当初别把人开瓢啊。”
姜恩只能迫使自己不要听‘自己’的八卦。
就这么一会儿，她从‘发现男友出轨，给他开瓢后良心发现送医’。已经变成了‘小三上位，正室气不过才开嫖渣男，小三还宣示主权送渣男就医’。
说真的，编剧还是要有想象力，这些大妈不搞影视才可惜。
好不容易熬到看诊结束，林樾山还是稳如泰山般不撒手，缴费也只好托护士小姐姐帮忙刷卡。
还卡时，护士小姐姐看着他们，无不感慨。
“找男友还是得找小的，多黏人呢。”
姜恩想解释，可看着护士一脸‘好嗑’的表情，自己也说不出那句，这男孩只是‘疑似’我的学生啊。
她不会听我解释的，姜恩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