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官道上,赫连诀神色沉郁地望着远方。
他的身后,一大批黑甲卫静默如烟。
不远处,赫连璟烦躁地踢走脚下一块石子。
马蹄声从官道那头传来,一人骑马飞速赶至赫连诀身旁,跃下马背,正是随风。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走到赫连诀身后,低声禀报:“主子,还是……没有王妃的消息……”
赫连诀,沉默。
身后的黑甲卫,更加沉默。
赫连璟简直要疯了,猛地抬脚,又踹走一颗石子。
很快,乘风也骑马奔了回来。
半个时辰前,赫连诀一行来到朔州。
他们兵分三路,查探宓潇潇及凌宴的踪迹。
可是,全无半点线索。
如今乘风也回来了,从他的脸色就能看出来,他的那条线,也没线索。
“主子,找不到王妃和凌世子的任何踪迹。”
乘风低头向赫连诀禀报,脑袋垂得极低。
因为,他觉得有些丢人。
他们黑甲卫办事情,一向马到功成。
可是这次南下找王妃,已经将近一个月了,居然连一点线索都没找到。
王妃和小世子,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实在是令人挫败……
赫连诀目光幽沉,下颌线紧绷。
绝对,有问题。
不在宓潇潇身上,就在凌宴身上。
这里是北境,他已经下了全境搜寻,所以那两个人,没道理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他甚至还想到了,那两人会不会往北走。
因此还专门派了三名副将,去北夷三国交界处查探。
可依然,全无线索。
这次宓潇潇失踪,真是比上一次还要诡异。
起码上一次,她是被人强掳着北上。
而这一次,竟然四面八方都逮不到人……
赫连璟烦躁地大踏步走来:“九哥,我怀疑那个女人,根本就没出墨州城!”
赫连诀摇头:“不可能。她既然要跑,必然不会再待在墨州城。”
“可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是吗?她知道咱们肯定要抓她,所以很有可能先在墨州城内找个地方躲起来,等风头过去,再偷偷地逃出去……”
赫连诀还是摇头:“墨州城早已被翻了不止八遍了,她若是在城内,早就被我们发现了。”
“但是,这根本不合理啊!”
赫连璟心态简直要崩了:“我们都已经找了这么多方向了,为什么找不到她?她难道能变成鸟儿飞走吗?还有那个凌宴!我就说那个小子不老实,一肚子坏水,居然把那蠢女人给勾走了……”
赫连诀捏一捏眉心:“他们两个,不一定是谁勾谁呢。”
赫连璟一喜:“九哥,你是不是也觉得宓茵茵那个女人不行了?她既然这么爱勾搭男人,咱们干脆就别管她了,让她爱去哪去哪吧!”
“我什么时候说,她不行了?”赫连诀凉凉睨他:“我的意思是,那个女人的脑子,和正常人不一样。”
赫连诀说完,翻身上马,口里一个呼哨,天空中一个黑影猛地俯冲而下,落在他的肩膀上。
正是夜隼。
上一次在阿纳城,就是夜隼找到了宓潇潇。
可是这一次,不知道宓潇潇究竟跑去了哪里……夜隼的搜寻能力,暂时还发挥不出来。
赫连诀摸一摸夜隼的脑袋:“是不是没有捕捉到她的存在?”
夜隼的脑袋在他的掌心蹭一蹭,似乎有些委屈。
“没关系,我们换个地方,继续找。”
赫连诀再一次扬鞭出发,夜隼直冲而上,飞向长空。
黑甲卫紧随而动。
赫连璟跨上马背的时候,还在想刚刚赫连诀说的那句话。
他九哥说……那个女人,脑子不正常。
所以,既然他九哥都知道那个女人不正常了,又为何还要这么执着地去找她呢?
就这样让她走,不好吗?
反正她的一颗心,也从来都不在他九哥的身上。
赫连璟真是越想越气,脸色黑如锅底。
宓茵茵那个丑八怪!
究竟凭什么看不上他九哥?
还两次三番地逃跑?
哼,那就祝她倒大霉,在逃跑的路上狠狠吃一些苦头才好!
山林中,飞鸟惊掠。
宓潇潇问凌宴:“喂,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响声?”
凌宴摇头:“没啊。”
宓潇潇蹙眉:“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凌宴嘲笑她:“王妃,你莫不是担心,九王爷的人马追上来了?”
宓潇潇摆手,“都说了赫连诀不会找我的。”
“放心,即便他真的找了,短时间内,也必然找不到。”
“我饿了。”
宓潇潇忽然停下了脚步。
凌宴扬眉:“我包袱内有牛肉饼……”
“不吃。”
凌宴也停下脚步,“那你要吃什么?”
“鱼。”
凌宴好笑地望着她:“拜托,我们离刚刚那条小溪已经很远了,这里全都是树,没有鱼。”
宓潇潇极为骄傲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打开了自己的包袱。
凌宴眼睁睁地看她从包袱内,拎出了两条草鱼。
小世子愣了一下,接着恍然大悟。
怪不得之前在客栈门口,他看宓潇潇这个包袱,有些奇怪呢。
原来,里面塞了两条草鱼!
所以说,中午这个女人那么快地扒完自己碗里的面条,是有原因的。
原因就是,她要去偷鱼。
凌宴摸了摸下巴:“你居然,干了这种事……”
宓潇潇并不觉得有什么,她找了块平整的地方坐了下来。
“反正这两条鱼已经被咱们俩给压死了,如今被咱们给吃掉,正是我们和它们的缘分。”
凌宴点头,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宓潇潇抬眼,瞪他。
凌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请问,我又哪里惹到你了吗?我刚才可是什么都没说。”
宓潇潇觉得他没眼力见:“世子殿下,我都已经在这里坐下了,你不觉得,你应该去捡干柴生火,给我烤鱼吃吗?”
凌宴抽了抽嘴角。
“王妃,我欠你的?”
这一路上,他净伺候这一位了。
宓潇潇晃一晃手里的两条鱼:“我偷鱼的时候,还没忘了给你也偷一条呢。如今只是让你生个火而已……别废话,快去捡干柴。”
凌宴在她面前一向没什么脾气,于是只好认命地捡干柴生火,烤鱼。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夜风,也更大了。
刚才凌宴还催着她快走,要找山洞。
这会两人围着烤的喷香的两条鱼,倒是也都不着急赶路了。
宓潇潇是心大,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等会可能会淋成落汤鸡。
而凌宴,则是有些放任自流了。
凭什么他要担心两人会淋雨,而宓潇潇却只想着吃鱼呢?
多不公平。
他也要向身边的女人学习学习,这种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缺心眼精神。
鱼烤好了,味道居然还很不错。
宓潇潇向凌宴竖起大拇指:“凌世子,我发现,其实你比看起来,靠谱多了。”
凌宴有点没听懂:“你这是在夸我吗?”
宓潇潇点头:“当然了!我以前还以为你是个什么都不会做的大少爷呢。可是咱们这一路,大半都在山林里,你却什么都会做,甚至连鱼都会烤,简直让我刮目相看。”
“烤个鱼而已,又不难。”
“非也非也,有些纨绔,只怕连活的草鱼都没见过,只见过盘子里烧好的鱼肉。”
凌宴点头,觉得宓潇潇说得有道理。
“所以,我在王妃心里,算是比较优秀的纨绔了,是吗?”
宓潇潇刚要说什么,忽然,又听到了奇怪的响动。
她扭头看一看四周,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周遭更暗了,只有他们面前的火堆是亮的。
“凌宴,你真的,没感觉到什么吗?”
凌宴摇头:“没有。”
难道,真的是她的错觉吗?
如果周遭真的有什么的话,以凌宴的功力,不应该没有察觉吧?
“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
宓潇潇一句话还未说完,忽觉眼前一花。
接着,头上就被什么东西给重重砸了一下!
接着,身上也似被什么给缚住了。
她大惊,定神一看,原来是一张网从天上兜头落下,将她和凌宴都罩在了其中!
这一惊非同小可,宓潇潇立马尖叫起来:“啊!有坏人!”
凌宴蓦地抽刀在手,“刷刷刷”连砍,很快就将落在他身上的绳网给砍断了。
他刚朝宓潇潇伸出手,便觉身后一股劲风袭来。
宓潇潇瞧见凌宴身后有黑影闪过,忙大叫:“小心身后!”
凌宴抽身后撤,一脚将后面偷袭的人踹飞了。
紧接着,另一个人拿着雪亮的长刀朝凌宴砍去。
凌宴矮身避过,伸腿扫过那人的下盘,那人便扑倒在了地上。
夜色更浓了,火光跳跃间,第三个人冲了上来,直奔宓潇潇而来。
宓潇潇还被缚在绳网内,手忙脚乱之际,将手中吃剩的鱼骨架朝那人狠狠戳去。
那人看准了宓潇潇是个不会功夫的弱女子,还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扑过来准能将她擒在手中。
却不妨被宓潇潇一根鱼骨架戳到了眼睛,痛得嗷嗷乱叫。
凌宴飞身掠过来,一脚踹上他的肩膀,将他踢飞出去。
三个毛贼,转瞬间,都被撂翻在地。
凌宴将宓潇潇身上的绳网拿开,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王妃,没事吧?”
宓潇潇摇头,两眼放光。
“他们都是什么人?”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凌宴还以为她在害怕,便安慰道:“三个不入流的小山贼而已,王妃莫怕。”
宓潇潇兴奋地原地蹦跶两下。
无比激动道:“居然是活的山贼吗?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见到活的山贼,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