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风寨内。
宓潇潇有些忐忑地指给赫连诀看寨内的各处地点。
“那里是我住的山洞,旁边都是兄弟们的屋子,前面这一大片是平日的操练场,后山则种了许多菜蔬瓜果,还有鸡圈羊圈什么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赫连诀神色平淡,倒是看不出什么喜怒。
可正是因为太过平淡了,所以宓潇潇心里越发没谱起来。
这个人,只怕等会挥挥手让黑甲卫将整个寨子都屠了,他也会这般平淡的吧?
毕竟,他可是九殿阎罗!
他们两人走在最前面,赫连璟和凌宴跟在后面,随风乘风则带着黑甲卫,将威风寨的山匪们全都圈禁在了一处。
整个寨子的气氛,很有些微妙的肃杀感。
毕竟这个寨子虽然很大,可它的继续存在与否,都在赫连诀的一念之间……
宓潇潇见赫连诀始终不说话,便又小声开口。
“王爷,你……你如果不喜欢这个寨子,也可以……把这些山匪全都抓回去,命令他们从良。不过他们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不要取了他们的性命了吧……”
赫连诀脚步一顿,“从良?”
这是什么不合时宜的虎狼之词?
宓潇潇讪笑两声:“我与他们也相处了一些时日,其实他们都是义匪!”
“义匪?占山为王抢劫财物的义匪吗?”
宓潇潇艰难地辩解:“他们……都只抢有钱人的东西……”
“你才当了他们几天的寨主,就知道他们只抢有钱人的了?”
宓潇潇见赫连诀不信,便大声道:“王爷,我说的都是真话。我也不是相信他们的人品……只要是他们的功夫都太烂了,若只凭着下山抢劫来过活,这一整个寨子的人,只怕早就饿死了。王爷你看他们种的这些粮食蔬菜,养的鸡鸭牛羊,其实这里说是土匪窝,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山里的小小村落……”
宓潇潇的确就是这样想的。
因为威风寨里的东西太全了。
每日所吃的东西都可以自给自足,所以不用下山抢劫,也可以把日子过下去。
赫连诀眉头蹙起:“他们的功夫,很烂吗?”
宓潇潇重重点头:“非常烂,属于是凌宴一个人单挑一个寨子的程度!”
凌宴在后面听到宓潇潇这样夸他,很是欣慰地看了前面的女人一眼。
原来他凌小世子,在宓潇潇的心里如此厉害!
凌宴的嘴角才刚往上挑了挑,赫连诀却蓦地扭头,看向了他。
赫连诀的眸光,幽沉冷邃,像冰雾中的一汪幽潭,盯得他心里发紧。
他挑起来的那点唇角,倏然又落了回去。
赫连诀颇有深意地看着凌宴,问宓潇潇:“听起来,你似乎很崇拜凌小世子?”
宓潇潇下意识地点头:“他可是救了我两次呢!在客栈里一次,山里又是一次。他还给我出主意,很快就接连拿下了三座山头!”
刚刚凌宴之所以这么快地就来到马车旁,是因为他很迅速地就结束了对奇云寨的攻伐。
他又赢了。
所以奇云寨算是宓潇潇最新收拢的第三座山头了。
宓潇潇想到这一点,开心地嘴角都要咧到耳后了。
“是吗?”
赫连诀幽幽地盯着凌宴。
被赫连诀那样沉凝的目光盯视着,凌宴顿觉自己呼吸都要不畅了。
他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可没有那么厉害。只要是王妃吉人天相,对,她吉人天相。”
宓潇潇虽然也承认自己连番遭难又连番被救是吉人天相。
但是!小世子的功劳还是很大的。
毕竟,她可是已经将自己偷溜出澜渊王府的全部罪责都推到了凌宴身上。
以防赫连诀一个不快将凌宴搞死,宓潇潇觉得,自己这会还是多给小世子说些好话比较保险。
“军师,你怎么这样谦虚?”
宓潇潇走到凌宴面前,伸手拽一拽他的袖子:“咱们连着攻下三座山头,都是你的功劳!”
赫连诀眸光蓦地一冷。
他盯着宓潇潇拽着凌宴袖口的手,神色沉冽。
凌宴发觉了,连忙甩开宓潇潇的手:“王妃,你……你莫要夸我了。”
凌宴心中咆哮:你再夸,我就死了!
可宓潇潇背对着赫连诀,根本没意识到此时的赫连诀脸色有多难看。
她心里,只想着多在赫连诀面前说一说凌宴的好话。
于是她便再次拽住了凌宴的袖子:“你一路上都在照顾我,不仅救了我的命,还给我买吃的喝的,还帮我付客栈的住宿钱,我现在夸你,都是你应得的!”
凌宴的冷汗都出来了。
他都不敢看赫连诀的脸色。
“哦?那看起来,世子殿下对你很重要?”
赫连诀在宓潇潇身后,幽幽问了一句。
宓潇潇想了想,点了下头。
“他是我们威风寨的军师,是挺重要的……”
凌宴头皮都要炸了。
他像甩毒药一般将宓潇潇的手甩开:“王妃,你别再说了!”
他的反应太过激烈,宓潇潇也有点懵了。
这个凌宴,什么情况?
她在赫连诀面前夸他,是为了保住他的小命,怎么这人还一脸不情愿的表情?
这是不识好歹!
宓潇潇也有点怒了,她负气地抬手,准备再次抓上凌宴的袖子。
一旁的赫连璟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快步上前,一把将宓潇潇抓向凌宴袖口的手打开,很是不客气地道:“你没看人家根本就不想理你吗?你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能不能要点脸面?”
直到此刻,赫连璟还坚定地认为,宓潇潇偷偷地跟凌宴溜走,就是不守妇道。
她当初逃就逃了,居然还耍阴招,给他下药。
然后一逃就是两个月,害得他和他九哥,辛苦异常地追了她两个月。
如今终于将人抓到了,这个女人果然和凌宴厮混在一起。
并且还一个当寨主,一个当军师,真是好不知羞耻。
赫连璟只要对宓潇潇开口,就定然说不了好话。
而如今的宓潇潇,可不是两个月前的宓潇潇了。
如今的宓潇潇,那可是坐拥四座山头的宓潇潇!
她身为一寨之主,怎么能容忍赫连璟这样对她说话呢?
只见她冲着赫连璟冷笑一声,然后伸手在怀内一掏,再对着赫连璟的脸一撒!
赫连璟只觉鼻尖闻到一股幽香,吓得连忙倒退几步,“你……你撒了什么?”
宓潇潇哼了一声:“我能对你撒什么?自然是毒药了。靖王殿下,我劝你还是快点去用山泉水洗一洗脸吧,要不然等会毒发,你的脸可就毁了。你也不想,一张脸上全是脓疮的是吧?到时候可就娶不到靖王妃咯!”
赫连璟吓得面色大变。
赫连诀和凌宴也变了神色。
宓潇潇又笑嘻嘻地道:“友情提醒,你用山泉水冲洗脸的时候,必须要冲洗够两个时辰,不然解不了毒的。”
赫连璟拳头紧握。
赫连诀低声道:“王妃,别闹了,把解药拿出来。”
宓潇潇耸耸肩膀:“这种小毒,根本就没解药。我刚刚给他说的法子,就是解毒之法。”
赫连璟知道,这个女人说到做到。
两个月前,她准备从王府逃走的时候,就给了他一瓶毒药。
并且还亲口说了,那是毒药。
结果他不信邪,不信这个女人真的敢给他下毒,所以就吃了。
然而,结果表明,这个女人,是真的敢。
所以这一次……
赫连璟不敢再耽搁,忙飞身冲去了山泉旁。
赫连诀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摇头。
凌宴则观察着赫连诀的神色,抬脚,准备溜走……
谁知他刚一动,赫连诀就叫住了他:“世子殿下留步。”
凌宴心内暗暗叫苦,顿住了脚步。
赫连诀凉凉地看向他。
“王妃说,是你将她从我府中骗走的?”
凌宴瞠目,看向宓潇潇。
宓潇潇背对着赫连诀,不停地向他眨眼睛。
那意思是,江湖救急,你就应了吧!
凌宴只当没看见:“九王爷,我冤枉,我怎么能做那种事呢?”
赫连诀似笑非笑地看向宓潇潇。
宓潇潇觉得,自己脖颈一凉。
赫连诀的目光,好像一把利刃,顷刻就能扎破她的脖子!
她气冲冲地质问凌宴:“凌宴!你怎么能睁眼说瞎话呢?分明就是你……”
凌宴忙截断她的话:“九王爷,其实是这样的。我那日出了府,走到墨州城外的时候,才在队伍里发现了王妃。其实当时王妃只是乔装改扮了一番出来游玩的,她偷偷地潜入我的队伍里,也只是为了……好玩……”
宓潇潇觉得,凌宴这样说,也比较稳妥。
毕竟,只要不直接承认她是有意逃跑的,就有活的可能。
宓潇潇受到了凌宴的启发,忙点头,向赫连诀一本正经地解释。
“对啊,王爷,我那天……就是为了玩才偷偷离开王府的,我原本想着当天晚上就回去呢,可谁知被小世子发现了,然后他说要带我去一个非常好玩的地方,我就跟着他走了……”
凌宴不可置信地看着宓潇潇。
这女人怎么解释着解释着,又把他给卖了?
“九王爷,实际上是王妃说想要出去看一看外面的景致,所以我们两个才一起结伴游玩……”
“我没有!分明是你将我拐走的!”
宓潇潇不干了,决定把责任全部推在凌宴身上。
凌宴觉得这女人多少有点蠢。
如今赫连诀刚刚逮到她,正是盛怒的时候。
这种关键时刻,他们两个,就应该一人承担一半的责任,这样平摊罪责,才是最好的。
而如果将责任都推给一个人,那么这个人,还活不活了?
另外那个,不会心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