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落,众人一阵静默。
宓潇潇抬眼四处打量一番,见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很是一言难尽。
尤其是刘必。
这位府尹大人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见过那么多狡猾的犯人,还从未听过这么……不靠谱的谎话。
连这种离谱的话都说得出来,看来这位九王妃……也不是一般人……
赫连诀唇角抬了抬,轻轻睨了宓潇潇一眼。
赫连璟挠了挠头,朝天翻了个白眼。
杨氏和李莲儿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镇国公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朝宓潇潇“呵呵”笑了几声,然后点头赞叹道:“如此说来,我这宝贝白孔雀,与九王妃的缘分,当真是不浅,嗯,不浅……”
众人绝倒。
宓潇潇的话就已经够离谱了,镇国公的反应,同样离谱。
他们两个,确定不是在唱双簧?
刘必的眼睛瞪大,他想到了今天早上,镇国公来敲他衙门外的鼓,气势汹汹地找他告状的时候,那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似乎丢的不是白孔雀,而是他的儿子!
可如今呢?
刘必揉了揉眼睛,满脸愕然。
镇国公脸上的笑,确实是真的。
所有人都没料到凌括是这个反应,包括宓潇潇自己。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凌括一眼,“那个……您……不生气?”
凌括呵呵笑:“九王妃与老夫的白孔雀果然有缘,今日你又救了它的性命,老夫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气呢?”
赫连诀看了凌括一眼,神色莫名。
这个镇国公……好生奇怪。
赫连璟继续翻白眼。
得了,原本还以为有一场恶战呢,如今看来,此事已经摆平了。
宓潇潇一颗心这才落到了实处,她挺了挺胸膛,对镇国公道:“既然如此,那镇国公大人就将白孔雀带回去吧,回去后一定要好好照料,我等会再给它配些药。过得几日,它就会无恙了。”
“如此,甚好。”
凌括点头,一脸欣慰。
一场危机,就这样解除了。
宓潇潇完全没料到会这样发展,她之前在大门口看到镇国公和刘必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今日一定会完蛋。
不过幸好,赫连诀一直站在她这边。
更幸运的是,镇国公是个傻大憨。
宓潇潇不得不再次打量起凌括来。
这位凌宴他爹,可能真的心比较大,所以才没有追究她偷白孔雀的事情吧。
奇怪的是,他这样一个傻大憨,是怎么生出凌宴那个精明的儿子的呢?
“既然如此,王妃,你便将药交给镇国公吧。”
赫连诀低声提醒她。
宓潇潇忙回神,转身又进了药房,很快,就拿着一个瓷瓶出来了。
“镇国公,这里面是给白孔雀清余毒的药粉,你将药粉混在它喝的水中,就好了。”
凌括接过瓷瓶,笑着称赞:“王妃妙手仁心,老夫佩服。”
宓潇潇两颊热了起来。
真是,好羞惭啊。
明明这白孔雀是她偷来的,如今镇国公却来给她道谢,尽管她一向脸皮厚,如今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一旁赫连璟的白眼简直要翻到后脑勺了。
凌括拿了药,又让他的侍从带着白孔雀,便和刘必一起,离开了。
白孔雀还未清醒,被人抱在怀内,看起来虚弱得很。
宓潇潇眼见得白孔雀被抱走,一时心里空落落的。
她可真是,白忙活一场。
凌括和刘必都走了,府内的下人也都散了,杨氏与李莲儿也随着人群散了。
赫连诀双手抱胸,冲宓潇潇冷笑两声。
“偷东西还让人家追到家里来,人赃并获,宓茵茵,我活到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丢人的事。”
宓潇潇心情不好,闷声道:“那还不谢谢我,今天免费让你见到了。”
赫连璟冷笑更甚,“怎么?你还觉得挺光荣?我告诉你,今日镇国公若不是看在我九哥的面子上,早就将你投了大狱了!你没看到刘必都带上衙役了吗?要不是九哥,你这会已经在大狱里挨鞭子了!”
赫连璟说这个话,其实是不对的。
因为即便没有赫连诀,宓潇潇身为九王妃,刘必也不会将她捉拿,更别说挨鞭子了。
不过此刻赫连璟看她碍眼的很,因此就胡乱嘲讽了。
宓潇潇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其实做了错事也不要紧,但是做了错事,如今却被公之于众,实在是……太丢脸了。
所以面对赫连璟毫不留情的嘲讽,她将脑袋垂了垂,“你们……你们早知道白孔雀在我这里吗?”
毕竟如果赫连诀不知道的话,他又怎么会让随风来她这里将白孔雀转移呢?
若不是随风及时过来,只怕他们再和镇国公在王府门口僵持一会,白孔雀就会毒发身亡了。
这个下毒的人,着实可恨。
“废话!”
赫连璟继续翻白眼:“你以为,你干的很隐秘吗?我告诉我,我当时,可是全程围观你偷白孔雀的!你连镇国公府的墙都爬不上去,还是黑甲卫将你架上去的,我都瞧见了,笨死了!”
宓潇潇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赫连璟越说越来劲。
毕竟,他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尽情数落宓潇潇。并且数落得有理有据,合情合理。
而宓潇潇也很少像此刻般,老老实实地垂着脑袋听他教训。
这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赫连璟简直上瘾了,干脆走到宓潇潇面前,伸手指着她的鼻子:“你这个女人,就是心术不正。不说老老实实地待在府中,居然天天出去搞事,连镇国公的宝贝都敢偷,你怎么不去皇宫里偷玉玺呢……”
“十四,够了”,赫连诀语声低沉:“今日之事蹊跷,去查一查,是谁向京兆府递了举报信……”
赫连璟没觉得够。
他正数落得爽呢,根本不想走。
可赫连诀一个凉凉的眼神扫过来,他便不敢再多说了。知道他九哥这是护着宓潇潇,于是原本畅快的心情,就不好了。
他冲宓潇潇重重哼了一声,走了。
宓潇潇眼看众人一个个都走了,只有赫连诀还未离开。
她觉得不好意思,所以一直都没抬头。
多少还是有些怂的。
所以便垂着脑袋走到一侧海棠花树下的秋千上,坐了下来。
带着黑甲卫去翻镇国公府家的高墙偷白孔雀,而且还没人家带着衙役找上门来,实在是够丢人的……
赫连诀,不知道会如何收拾她。
宓潇潇越想,心情越是沉重。
赫连诀看她坐在秋千架上,低垂着头,一副委屈的模样,不觉好笑。
他走过去,微微俯身盯着她看,“不开心了?”
宓潇潇觉得羞惭,也不敢抬头,只闷闷地应了一声。
赫连诀挑起她的下巴,迫她抬起头来。
她一向晶莹灵动的眸子,此刻却没什么神采,看起来竟真是难过得很。
赫连诀低笑出了声。
“又不是什么大事,这么难过做什么?”
她听到了他的笑,虽然很低,但她的确是听到了。
宓潇潇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王爷,你……你不怪我吗?”
赫连诀想了想:“怪的。”
宓潇潇叹了口气,她就知道。
谁知赫连诀接下来却道:“镇国公府守卫一向森严,你下次再去偷,记得多带些黑甲卫。”
嗯?
她蓦地瞪大眼睛。
赫连诀,说了什么?
阳光下,她的瞳眸重新绽出熠熠光彩,像被冰水浸润过的黑葡萄,直蛊人心。
赫连诀伸手想去触一触,宓潇潇蓦地闭眼。
她颤动的睫毛扫过他的指尖,酥酥的,痒痒的,一路痒进了他心里……
最终,他的指尖落在了她挺翘的鼻尖上,轻轻一点。
宓潇潇的脑袋朝后仰了仰,睁开了眼睛。
赫连诀逆光而立,容色并不清晰。
可宓潇潇却觉得,他现在的心情,应该不错。
虽然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都丢人到被人家找上门来了,他为什么还能有好心情。
不过,他竟然不生她的气,倒是令她不敢置信。
这样的赫连诀,还是九殿阎罗吗?
“王爷”,她低声问:“你都不生气的吗?”
赫连诀淡淡地“嗯”了一声:“偷只孔雀而已,有什么可气的。”
宓潇潇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这人,真是大气。
“可是,今日刘大人和镇国公都来了,万一因为我偷孔雀,将他们都给得罪了……”
“无碍,我暂时,还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宓潇潇又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她到此时,才真正明白,赫连诀根本不在意偷孔雀这件事情。
她微微松了口气,笑道:“王爷,你真好。”
赫连诀睨着她的笑,“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
宓潇潇没听明白:“什么?”
“你要买什么东西吗?还是你缺什么?”
赫连诀微微蹙眉,环视落芙院。
他认为,她既然去偷白孔雀卖钱,肯定是想要什么东西的。不然为何要去偷?
可宓潇潇却摇头,有些迷茫:“我没想着买什么……”
赫连诀想了想:“那就是,你纯粹想要银子?”
宓潇潇更懵了。
这个人,为什么会这样想?
好吧,她的确想要银子。因为等她从他手里逃出去,她去江南包美男,肯定是需要银子的。
不过,赫连诀为什么会知道,她想要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