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楚君心里清楚,郑嬷嬷明着是说花楚君几句,实际是在帮她,这个人情,花楚君是领的。
一个丫头走进来,“老太太,夫人,王妃给您送来了一张请柬。”
花楚君接过来,呈给史老夫人,史老夫人打开一看,是王妃要在府上搭戏台,请京城里几位夫人一道去听戏。
史老夫人将请柬交给花楚君,“你来看看吧,我觉得你还是去好。”
花楚君拿着看了一遍,就听史老夫人说,“你还年轻,都是要和言哥儿走走应该走的场面,我觉得你去学学也好。”
花楚君原不想去,听史老夫人这样一说,应允下来,“那我就去学学,就是怕学不好,浪费了伯母的一片心思。”
史老夫人也笑了,“慢慢学,不着急。”
对于花楚君去王府,史奸臣只有一个要求,“带着秋水去。”
好吧,秋水顶五个男人,确实不错。
到了去王府的日子,花楚君收拾妥当,郑嬷嬷亲自过来看了看,点过头,花楚君才带着秋水去的王府。
王妃见到花楚君也是皮笑肉不笑,让花楚君让到靠前的位置上,花楚君倒不喜欢这样的位置,因为不方便吃。
其他夫人对花楚君也是敬而远之,都唤“史夫人”,笑容一点不由心,不达眼底的那种。
坐在花楚君身边的夫人见花楚君过来,站起身来,“史夫人来了。”
花楚君看了半天,好像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了。
那位夫人也极有眼色,开始自我介绍起来,“我去过您府上,我是左将军夫人钱夫人啊!”
花楚君忽然想起来了,当初这位钱夫人确实去过史府,还送自己一套头面,结果她没收。
“钱夫人您好。”花楚君干笑着和钱夫人问好。
钱夫人这几位夫人中唯一算和花楚君认识的人了。
花楚君坐在那里,王妃让人准备戏单子,请夫人们都点一出戏。
花楚君听不来京戏,更不懂了,为了免得丢人,她没点,将单子递给钱夫人。
钱夫人拿着单子看了一遍,抬头看向王妃,和花楚君说,“您看到王妃身边的小姐了?那就是陶六小姐。”
说着盯着花楚君的脸看。
花楚君不明白钱夫人在看自己做什么,她只能又笑,“陶六小姐不错,生得好。”
钱夫人听了,张大了眼睛。
有什么不对么?花楚君在想,难道不能称赞陶六小姐了?
钱夫人低下头,指了一出戏,将单子交给王府的丫头。待王府的丫头走之后,钱夫人才道,“您一点也不像传闻那般,你多大度啊。”
又是那像雾像雨又像风的传闻咩?花楚君都懒得去打听了。
见花楚君笑得极平静,八卦的钱夫人终于憋出内伤,将事说了,“那陶六小姐是差点给史大人当填房的人。”
原来是情敌,难怪钱夫人那样吃惊。
等等,是不是刚刚所说的大度是在映射她传闻中的善嫉呢……
花楚君又看向陶六小姐。
她一直站在离王妃不远的角落里,也没人去和她打招呼,她独自坐着,就连戏单子也没人给她递上去选一下。
陶六小姐的地位可见一般。
夫人们将戏单子传回来时,王戏看了一眼,“夫人们点的戏都是好戏。”她将戏单子交给下人,招手叫过一直在角落里的陶六小姐,“六姐姐,你过来一下。”
陶六小姐一愣,还是站起来走过去。
王妃拉着陶六小姐的手向众位夫人笑道,“我这六姐姐最是懂礼,平日里也安静,我未出阁时,我们姐妹关系最好。夫人们多照我六姐姐才好啊。”
众夫人都说会关照,一张张笑容比向日葵还灿烂。
王妃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六姐姐,这块玉佩是我新得的,送于你了。”
陶六小姐明显是有些受宠若惊,她呆呆的望着王妃,甚至忘了道谢。
王妃亲昵的拉过陶六小姐的手,帮着她戴在腰间。
众夫人又都“捧臭脚”的称赞王妃顾及姐妹情谊之类的话。
这种放彩虹屁时间,花楚君正好吃东西。
你还别说,王府的点心真是不错。
锣鼓梆子一响,众夫人安静下来仔细听戏。
花楚君坐在靠前的位置上,但是她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
看着人家的戏睡过去似乎不大妥当,花楚君站起身来,对一旁的钱夫人说,“我出去一下。”
夫人们出去多是去茅房,钱夫人点头,花楚君离开戏台这边。
戏台是设在花园,花楚君想四下转转。
她问一边王府的小丫头,“你们这有果子树么?”
我正好吃点果子。
小丫头怔了怔,笑道一指向北的小径,“从这边走,过了池塘,那边有一片果园。种着有桃,杏,梨,还有小樱桃。”
品种挺全,我喜欢。
花楚君带着秋水向北边的小路走去。
这条小路人不多,多远才有一个侍立的小丫头。这样花楚君就满意,因为吃果子时被太多人看到就不好了……
转过了池塘,就见那边是有一片果园,依稀可见树上的果子。
花楚君大喜,刚要走上前去,就见池塘那边有人在说话,仔细一看,竟然是嫁入王府的四小姐。
花楚君停住脚步,秋水也看到了四小姐,拉了花楚君一下,两个人站在树丛旁。
就见四小姐对面站着一个媳妇,她正极大声的和四小姐说话。
“……姨娘您也要看看清好不好?今日是夫人们来王府的日子,你一个姨娘来花园干什么?!”虽然一口一个“您”称呼着,语气里听不出一点尊敬。
四小姐低着头,“刘大家的,我只是从花园经过而已。”
那媳妇冷笑起来,“经过?您要去哪?去殿下那么?王妃是怎么定的规矩?不是让您等着嘛!现在您是在王府,不是当初在花府想什么时候找殿下就什么时候找殿下,不行的!”
打人偏打脸,这话说得极重了,而且对方还是个下人。
只见四小姐低着头,始终看不到脸上的表情,也没听她再说话。
“您还是快些回去吧,让人瞧见可就不好了!”那媳妇说完就走,丢下四小姐一个人。
四小姐缓缓的抬起头,先看向那媳妇的背影,又转头向四周看去。
花楚君退了两步。
看到别人没面子的事,像四小姐这样的人不会恨那个刘大媳妇,更会恨她花楚君。
可是退了两步后,花楚君发现是树,眼看着四小姐就要看向自己这边。
这时有人从一旁拉了花楚君一把,花楚君吓了一跳,差点叫出来。
就见陶六小姐从树丛之间出现,她轻轻摇摇手。
花楚君这才看出来,树丛间有道极窄的空隙,刚好可以过一个人。花楚君和秋水急忙退进去。
四小姐看了一圈,没发现人,低着头走了。
待四小姐走后,花楚君才向陶六小姐道谢,“多谢六小姐。”
陶六小姐露出一点笑,“史夫人您别客气。”随后她就走了。
花楚君有点懵,这个陶六小姐不该是自己情敌么?怎么还帮自己来了?
秋水一指地上,“夫人,您看这是不是刚刚那位小姐掉的啊?”
花楚君也看去,地上有一块玉佩,正是刚刚王妃给陶六小姐的那块。
花楚君捡起玉佩,擦了擦交到秋水那里。
“我们别去吃果子了,还是找找陶六小姐把玉佩给她送去吧,毕竟是王妃赏给她的东西。”
花楚君带着秋水往回走。
快走到戏台那边时,就见陶六小姐正和丫头们在寻找着什么。
花楚君止住脚步,看向陶六小姐这边。
陶六小姐身边的丫头一面找一面抱怨,“六小姐您也真是,好好的不看好王妃给您的东西,转身就给弄丢了,可不就是贪玩么?一会儿我看您向王妃如何交待?”
陶六小姐低头对着那丫头说句“对不起”。
那丫头依然生着气,“说不起有什么用啊?找啊快点找到大家都没事!我就说呢,刚刚您自己去花园子里指不定做了什么事呢!”
陶六小姐没说话。
花楚君走上前,“陶六小姐是在找玉佩么?”
陶六小姐和几个丫头都抬起头,“史夫人?”
花楚君从秋水手上拿过玉佩送到陶六小姐面前,“刚刚六小姐给我看玉佩,自己没系好落下来被我看到了,现在给六小姐送过来。”
陶六小姐先是呆了呆,直到花楚君把玉佩交到她手上,她才回过神来,“多谢史夫人!”
花楚君笑着看向一旁的几个丫头,“我原来还以为太师府上规矩极严格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下人都敢斥责主子小姐,我这么风评不好的人都想笑话你们。”
陶六小姐脸一红,比她脸更红的是那几个丫头,“史夫人,奴婢们不是那个意思,奴婢们……”
“好了,不必再解释了,以后各自好自为之吧,记得你们出来可是代表太师府的。”
花楚君向陶六小姐点了下头,离开了。
回到戏台这边,花楚君看有几个夫人起身要离开,她也站起身向王妃道别。
王妃终于露出真心的笑容。
“得空史夫人再来坐坐,和我说说话我才欢喜。”
你才欢喜才怪!
花楚君辞别王妃,回到史府。
才回来就见自家久未登门的老爹从内院走出来。
“您怎么来了?”花楚君堵在花老爹的去路上。
花老爹看到女儿先是一惊,随后将手背到身后,一副退休老干部的模样,“为父还不能来你家看看了?”
“我不在府里,您看谁啊?”花楚君经常一针见血,就这么“针”,花老爹也没脸红。
他咳嗽一声,指责起面前的女儿,“你还好意思问?家里都快掀不开锅了,全家老小吃得都是什么了,天天青菜啊!”
花楚君奇怪的看着花老爹,“老爹,能吃上青菜不是已经很好了?难道天天大鱼大肉?”
花老爹眼睛瞪得更圆,“从前我们家吃的是什么,你难道不知道?”
“可是不是因为你自己和孙氏的错,家里怎么会这样?”
花老爹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能掌控二女儿了,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吹胡子瞪眼,“你不拿钱回家就是你的不孝!你现在还在指挥你父母更为不孝!我难道要等全家饿死?”
“家里不是有庄子有田么?你怎么不卖了养家?”
“那庄子和田地是我给我儿子留的!”
此言一出,花楚君高看了花老爹,“几个意思?你不是有六个女儿么?”
花老爹分外自豪,“我新买了个妾,已有身孕,郎中诊脉说了,这一胎是个儿子,想我这把年纪还能有儿子,我难道不要把产业留给儿子?”
面对老当益壮的花老爹,花楚君更高看他了,“您还真是有本事!”
“那是自然!”
“我是说您还真是有本事,有钱买妾,让你额子和新妾一起跟着挨饿!”
花老爹的一脸光荣不见了,“你休要胡说,总之史老夫人已经给我拿了二百两银子,我至少能撑一段时间。”
还拿史老夫人的钱?
“您能要点那啥不?”花楚君有些生气,“您自己让家里落成这样,现在反倒来我们家拿银子。”
花老爹老眼一瞪,“怎么了?我还要去大皇子那里‘借’呢。”
“拉倒吧,您就没想到还过。”
“那又如何?我是爹拿女儿的银子怎么了?”
花楚君扯了下嘴角,“这话您可别当大皇子说,不然治像个冒充皇上的罪名。”
花老爹的脸色又是一变,说不过花楚君决定老羞成怒,“我告诉你,你别说话那么难听!别说这次,就是下次我还要来史府呢,你敢不给我银子,我就去你们史府门口上吊去,我看谁丢人,反正我是被贬的官了,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史少言的声音在一旁悠悠的传来,“来人,给岳父拿把椅子和绳子去,免得他没工具。”
刚刚还在叫嚣的花老爹立马没了动静。
史少言缓缓走过来,来到花楚君身边,“你回去吧,这里有我,有什么话,我和岳父谈。”
花老爹终于敢开口,“也没什么事了,我也该回去了。”
“别啊,岳父刚刚不是口口声声说要在我史府门前上吊自尽么?请岳父尽管去,我会告之家丁不必去拦也不救。”
“我……我那都是玩笑……玩笑。”花老爹气短了半截,“既然女婿回来了,我也该回府了,改日再见。”
“此后没事岳父不必来了,来了也不会有人让你进的。”
花老爹的笑容一僵,复又露出来,“好,好。”
说着,急匆匆的走了。
花楚君上前挽住史少言的手,“老爹大概只有你能制服了。”
史少言轻轻一笑,“你一个当女儿自然不好多说什么,但是我不同了。你不能说的,自然由我去说。”
“你可真好。”花楚君握了下手中史少言的手。
两个人拉着手回了后院。
回到后院,花楚君先去自己房里拿出自己那的二百两银票,转身去了正房。
史老夫人正和史少言在说话,花楚君上前来道,“伯母,我没在家,让您给我父亲拿了银子,这里是我的银子,您收下吧。”
史老夫人看了眼郑嬷嬷,郑嬷嬷上前收下银票。
花楚君安心许多,她还真有点担心史老夫人不收下银票。
“去王府看戏如何?”史老夫人问花楚君。
“挺好的。”花楚君说,“就是我看不大懂戏,就是图个热闹,坐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知道慢慢适应也是好的,你回去吧。”
花楚君出了正房回西厢了。
看着花楚君出去,史老夫人对史少言说,“你将银票拿回去给你媳妇买些吃的玩的,这个银子我不会收的。只是当着她的面,我怕她脸上不好看。”
史少言笑着接过银票,“伯母还是心疼她的,只是不说而已。”
娘俩笑了,又说了会别的话,史少言才回西厢。
第二天,花楚君正在喂欠登儿,有丫头来报,“小姐,王府花姨娘来了。”
花楚君寻思了半天,才知道花姨娘指的是谁。
“请她进来吧。”
花楚君让冯婆子把欠登儿给史老夫人送去,自己则想,四小姐过来做什么呢?
没一会儿,四小姐进了来,“二姐姐。”
花楚君将人让座,直接问她,“你来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事,就是昨日姐姐去王府,我身子不好,没见到姐姐。”四小姐定定的看着花楚君。
花楚君也不说破,说句让四小姐好好保养身体。
四小姐试探的问道,“姐姐去花园可曾看到我了?”
“看到你?”花楚君反问,“你不是身子不好,我又没去内院,去哪看你?”
四小姐的笑容比刚刚轻松了些,“我原来可不是也想去见姐姐,可是身子好乏,就没去。”
花楚君一笑,没再说话。
四小姐坐着也讪讪的,她起身说府里还有事,离开了史府。
四小姐刚走,小丫头送来一封信和一个小锦布口袋。
花楚君接过来展开看,是陶六小姐送来的。陶六小姐在信里写道,昨天谢谢花楚君帮忙,自己没什么别的可表达感谢,连夜做了两个荷包送给花楚君。
花楚君打开小口袋,里面是两个精美的荷包,那两个荷包针脚细密,比她见过的许多荷包都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