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楚君一番话掷地有声,太后眯着眼睛盯着她。
京城里,皆传眼前的女子粗鄙不堪,生于官宦人家,却没有一点书香千金的仪态。大家都说她是悍妇,太后当年为皇后时,就没把这么一个人物放在眼里。
而现在,她就站在太后面前,大胆又不知避讳的直视太后,眼神没有一丝躲闪,似胸中有座高山屹立,她无所畏惧。
面对这样一个女人,太后开始重新审视起眼前之人来。
看着看着,太后冷冷一笑,“好,既然你不肯认罪,那就去监牢里好好想想去吧。来人,把花氏押下去!”
有人上前就要押花楚君,秋水挡在花楚君面前,“你们不必押,说去哪里我和夫人自然会去!”
花楚君拉住秋水,太后摆了下手,“好,那就给她们最后一点尊严,把人带下去。”
侍卫把花楚君和秋水带了走。
而花楚君并未被押去大理寺,反倒是关到掖庭。
掖庭是关押宫中犯错的女子,可是她一个外命妇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花楚君问押她的人,几个人也不回答,直接把她和秋水关进一间房,门一锁便不再理会。
秋水四下看看,这间房里连张床也没有,和监牢没有区别,秋水怒道,“夫人又不是宫中人,为什么把夫人关到这里?!”
花楚君坐到一旁地上的稻草上,“这里至少有稻草,还是个单间,如果是监牢,我们要和许多犯人关在一处呢。”
“夫人,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自我安慰。”
“不然呢?”花楚君坐在那里这里,除了门有些亮光,连窗子都没有,完完全全的密室,仿佛将人关入没了生息的盒子,只等着人一点点将生命耗尽。
花楚君抬头望着屋顶,心里想着史少言、想着小毒物、想着许多和她有关的人。
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三天依然过去了。
除了送饭外,没一个人来提审花楚君。
花楚君恐怕忘记了日子,在墙上画着记号。秋水有些为耐烦了,她对花楚君说,“夫人,让奴婢撞开这锁带您出去吧。”
花楚君望着墙上自己画的三道,“秋水,如果我们现在凭着武力出去,我们就是谋反,太后正等着给我们扣上这顶帽子呢。”
“那咱们就只等着?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花楚君沉默了。
什么时候是个头?她也不知道,她的心比谁都乱。但是她却要压抑着心头的这份乱,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要忍着,要坚持。
到了第四天晌午,房门打开时,杨亦开站在门外,坐在地上的花楚君还是一愣。
“小花!”看到花楚君的杨亦开也是一愣,“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花楚君抚上自己的脸,“我现在很狼狈么?”
杨亦开紧绷着脸,眼睛看向一边,“我来是告诉你一件事。”
花楚君看着杨亦开的表情就猜到不会有什么好消息,就见杨亦开深吸口气,“现在,刘存舟参史少言勾结外邦。”
这个消息出乎花楚君的意料之外,“怎么可能呢?单凭史少言出使过外邦就断定他勾结外邦?证据呢?!”
杨亦开看着花楚君,“刘婕妤小产那天,不是史少言没去救她么?后来有人查出来,史少言那天去见的是外邦的人。”
花楚君明白了,有人已经开始拿史少言见外邦的人做起文章了。从前的罪若说都是小罪,卖国可就是死罪了。
花楚君急了,“你快帮我一下,我现在就想见史少言!我见皇上也行,我总要替史少言争一下,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啊!”
杨亦开按住花楚君的肩膀,“你先冷静一下,现在皇上那边让人去查,但是到底会查出什么来,还要看……”杨亦开没说话,指了指天。
花楚君明白了,最后定史少言罪的人是皇上。
杨亦开见花楚君发起呆,他小声道,“我去了你府上,家里一切还好,史老夫人听说我去见我问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和史大人都不在。我只好说史大人现在公务忙着,你要照顾宫中太后的病情,勉强糊弄过去了。”
“你见到我儿子了么?”
提到小毒物,杨亦开忙道,“见到了,你那个师兄在内院守着,我干儿子和你干儿子几个孩子都没事,我问过了,家里没什么事,银子也够使的。现在外面传史少言和你获了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传到史老夫人那,我尽快帮你们想法子。”
花楚君却知道,现在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一定也是幕后有人操纵着。
杨亦开看看时间不早,他看向门外,“我是打通关系进来瞧你一眼的,我不能久呆,这就要回去了,你照顾好自己。”
花楚君谢过杨亦开,杨亦开这才走。
第五天一早,花楚君才吃完送来的饭后,太后身边的人就将花楚君带到太后面前。
太后望着衣衫褶皱、形容憔悴的花楚君,露出些笑来。花楚君明白,眼前自己越是狼狈,太后大概心里最是痛快。
“花氏,你现在倒有个机会可以离开掖庭,也不知你是要还是不要。”
花楚君抬头看着太后,“娘娘不如直说想让我做什么,如果是帮着你们参奏史少言,那就免开尊口吧。”
面对直言的花楚君,太后倒有几分欣赏,“你倒爽快。可是,你要想好了,你还有个儿子尚小,如果因你们夫妻合谋害刘婕妤的罪名而叫你儿子失去双亲,你儿子是不是太可怜了些?”
堂堂的一国太后,竟然拿起孩子的性命要挟起她来了,花楚君的眼里尽是嘲讽。“娘娘也许会因为昭阳公主而放弃先帝,但是,我们夫妻和娘娘不同。我儿固然重要,但是我夫君一样重要,我不会因为我儿而放弃我夫君。”
花楚君说着,眼前浮现出小毒物含着手指、咧开小嘴的娇憨小模样,泪水浮在眼眶。她扬起头来,微微笑起,“我儿如果知道他父母能如此相爱,愿意生死相许,我想他会体谅我的。我对我儿不起,只待来生再还。当然,我们这份深情与母子之义,想来娘娘是不会懂的,娘娘懂的只是保全自己,迎合先帝,几时尝过平常夫妻间的恩爱?我倒可怜起娘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