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敢说啊?谁是白脸阎罗?”史少言回手单手在马上捏住身前花楚君的腰肢,“当初嫁进来就说我是不阴不晴,现在又说我是白脸阎罗,你说吧,我该怎样罚你?”
“你怎么知道我刚嫁来说的话?”
史少言手上一用劲,“我问你这事了么?我想听你要怎样罚自己?”
花楚君在马上躲不了,又怕掉下马,急忙求饶,“史哥哥,我错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不好?”
史少言一催马,马快速的跑出来,树木在身边急驰而过,花楚君伏在史少言的背上,听着他的心跳,心莫名的安稳下来。
马跑出兵营,向庄子的边缘跑去。
还没到那里,花楚君就看到一片草地,史少言勒住马缰绳,先跳下马,才把花楚君抱下来。
“这里的草地很安静,你可以带着马在这里骑会,后山有许多果树,也不知道有没有草药,你若是喜欢哪天我陪你上山去转转。”
史少言笑着望花楚君,花楚君跑了两步上前抱住史少言的脖子,“言宝你真好!”
此后几天,史少言带着花楚君去骑马,做风筝放风筝,摘果子,七天成为花楚君最开心的休闲黄金周。
坐在回京城的马车上,花楚君望着出来相送的农户们,扭头对史少言说,“以后我们还要常回来的。”
“你喜欢自然要常回来。”
马车晃晃悠悠的回到史府,下人们出来相迎,几个下人的眼神有些奇怪,花楚君看了叫过一个婆子,“府里出了什么事?”
婆子的眼神躲闪着,“倒也没什么大事。”
就是说还是有事发生了。
“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婆子咽了口口水,“就是……就是花四小姐来府上服侍老夫人了。”
什么叫服侍老夫人?
花楚君觉得黄金周府里发生的事还是让她始料未及的。
史少言抬头看向后院的方向,“走,我们一起去看看。”
夫妻二人来到后院正房,一进门就见史老夫人坐在榻子上念佛,潘玉在一旁给史老夫人打着扇,四小姐正坐在一旁的杌子上做着女红。
两个人一进来,屋里除了史老夫人,其余两人都抬起头,潘玉和四小姐都向二人施礼,只是称呼让史少言和花楚君颇为吃惊。
潘玉说;“表哥,表嫂回来了。”
四小姐说;“老爷夫人回来了。”再不是原来称呼的姐姐、姐夫。
史少言和花楚君看向史老夫人,史老夫人将手上的佛珠念完一圈,才将佛珠一放,“你们回来了,有件事要和你们说一下,从今开始,花府四小姐便是这里的小花姨娘了。”
小花……姨娘?长这么大只听说过小花猪,小花姨娘是什么鬼?!
花楚君望向一脸娇羞的四小姐,四小姐向史少言和花楚君又施了一礼。
史老夫人道,“妾氏该敬的茶就等你们回来补上呢。”
史少言开口赶人,“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和老夫人说。”
服侍的人和潘玉、四小姐都退下去。史少言看向花楚君,“你也先回去歇歇,我有事和伯母说。”
花楚君也退出正房。
刚出了正房,就听得里面传来史老夫人暴怒的声音,“我还不是为了你那媳妇做善后!”
花楚君回头望向正房,默默转身,“四妹妹,和我去西厢,我有话问你。”
史老夫人的话由史少言去说,而她,自然要对付自己这个吃里扒外的妹妹。
“姐姐,你听我说!”四小姐跪在西厢,眼中含泪对着花楚君,花楚君听着这句话极耳熟。怎么这么像京戏《红灯记》里的台词——奶奶你听我说。
四小姐接下来大概也是如诉如泣的唱腔台词吧。
“是这样的,父亲见我身子才好,请了郎中给我诊脉,说我身子亏损了再难成孕,父亲就说我再嫁人也难了,不过在姐姐身边有个照应。”
四小姐擦了擦眼泪,后面的话加重了语气,“父亲说,我这身子如今成这样,也是姐姐造成的。”
花楚君笑出声来,“我造成的?”
四小姐没说话。
“我令你怀孕了?”
四小姐……
“我出主意让你打胎了?”
四小姐……
“我给你开的打胎药了?”
四小姐……
“都不是凭什么说是我造成的?”
四小姐抿着唇深吸口气,“姐姐没教导好我,在我打胎时没强势要求我,这也是当姐姐的失职。”
花楚君笑了起来,“你还真是得了老爹的真传,怎样都能将过错推给别人,找到让自己心安理得做坏事的理由。我没教导你?你和大皇子上床时,问我来了么?征求我的意见了么?你打胎时,我劝没劝阻你?你失血过多时,老爹都要放弃你,我有没有出手救你?”
四小姐被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
“再有,你有老爹和嫡母轮得到我来教导你么?你真是看我家门庭高,我平日不和你们计较欺负上来了。”
四小姐梗着脖子,“不然怎么办?难道我要永不嫁出去么?你想过我的未来么?你说刚刚这些话算什么姐姐?”
啪!
清脆的一声耳光扇在四小姐的脸上,打得四小姐头一偏。
从花楚君穿越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怒极打人。四周下人呆了住,四小姐也捂着脸怔怔的望着花楚君。
花楚君缓缓坐下来,“这就是我要教给你的,做错事必须要受惩罚,将错推到别人身上,那你就看看能不能行得通。来人,备马车,把花四小姐给我送回花府。”
四小姐再顾不得许多,霍然站起身,“你不能将我送回去!将我送回去,你的名声就坏了。”
花楚君又笑了,“我几时在意过自己的名声。”
四小姐咬着唇马上又想了下,说,“你也是嫁给姐夫的,现在怎么就容不得你妹妹给姐夫当妾了?!”
“我嫁进来时,姐姐已过世半年,花四小姐,你若是想嫁进来,就等我死了。”花楚君扬起了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四小姐今日看到花楚君笑得次数最多了,可是这种笑叫她看不到温度,令她不寒而栗。
“将人送走!”
冯婆子等人早气坏了,秋水上前来将四小姐的手臂扭到身后去。四小姐也霍出去了,大声喊着,“花楚君,你敢不听史老夫人的话,我告诉你,这是史老夫人和母亲一起的主意,你不听就是不孝顺长辈!”
原来还有孙氏跟着和稀泥。
“我孝不孝顺不必告诉给你。”花楚君将手一摆,秋水提着四小姐就出了西厢。
四小姐挣脱不开秋水的手,她在后院当中向正房高喊道,“老夫人啊,我姐姐要将我送回去呢,老夫人您快看看这个不听您话不敬您的儿媳妇吧!”
正房的帘子一挑,走出面无表情的史少言。
四小姐一见史少言像见了救星,泪水说流就流下来,“爷,我是真心想服侍您的,爷,您就当发发慈心将我养在您身边解闷也是好的啊。”
扑簌簌的泪水落下来。
史少言走到四小姐面前,四小姐扬起可怜兮兮的小脸。
四小姐心里有计较,男人见了楚楚可怜的女人都会心软,大皇子不就是这样一点点走入她的温柔乡么?四小姐有信心令史少言也神魂颠倒。
她嗫嚅着嘴唇,轻柔的唤出,“爷……”
史少言忽然举起手臂,在四小姐还没反应过来时,史少言的手臂已经到了四小姐的脖颈上,四小姐晕死过去。
史少言对秋水说,“把她送回花府去。”
秋水得了令提着四小姐离开了。
史少言走进西厢,花楚君正坐在那里眼望着手,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史少言摆手遣出下人,来到花楚君身边,“让你受委屈了。”
花楚君抬头看史少言,“我知道花老爹自私,也知道他为了权力和利益不在乎儿女的生死。可是我没想到他会无耻到欺负到我们头上,难道他不怕你这个权臣了?”
史少言温柔的抚着花楚君的长发,“他怕,只是他想赌上赌,赌我因不想开罪大皇子而吞下这个丑事,赌我们在意伯母不敢反抗,赌你害怕四小姐名声受损而连累了你。特别还有你嫡母在一旁煽风点火,他才做出这么下作的事。”
“如果赌赢了,他有两个女儿在我身边,他行事更方便,也许会打着我的旗号在外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就算赌输了,他又不损失什么,不过是你四妹妹回到花府,他的利益没有任何损失。”
不是个玩意儿的花老爹!
史少言拉起花楚君的手,“不过你放心,我也会让你爹长点教训,就是怕你不舍。”
“我没什么舍不得的,他都这样对我。”花楚君握紧了史少言的手,“那伯母那边你怎么办?”
史少言捏了下花楚君的鼻子,“你不必担心,都由我去做,你不是还有男人,操心那么多容易老的。”
花楚君心上的那个阴霾一瞬间全散去,史少言真是难遇的好男人。
第二天,花楚君去史老夫人那里立规矩,史老夫人倒是没说什么话,和往常一样。
第三天一早,花老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进了史府。
“女儿啊,爹最乖巧的女儿,爹错了,爹大错特错了!”
看着一进门连座位都不坐的花老爹只蹲在地上哭,像极了庄稼颗粒无收的农家老汉,只会哭天喊地的向老天爷诉苦的样子。什么四品官官威,什么一家之主的尊严,全然不见。
花楚君想到史少言所说的惩罚,她问花老爹,“您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丢了官了?”
“和丢官也差不多了,”花老爹哭得像亲人全死光一样,“我被人诬陷收受贿赂,折了递给了皇上,皇上将此折发给女婿,结果女婿说为了不被人说包庇岳家,特意从重发落下来。你爹我从四品被降为六品了,说是还要继续查我。我的女儿啊,他大义灭亲将你爹给灭了啊!”
看看这哭腔还真像死了女儿……真是丢人加现眼。
“行了行了,你哭什么?不是还有官职的么?”
花老爹老泪横流,“那点小官能干什么?还不是被人欺负?”
“打着你女婿的旗号四处讨便宜,就好了?你有这本事不是应该将下面的女儿都给各位权臣家送去的么?”
花老爹急忙摆手,“我再不敢了再不敢了!我也是被你四妹妹闹的啊,我是受害者,都怪你四妹妹,我的乖女儿,你可不能记恨为父啊!”
出了事将错全推给孩子的父亲,大概只有眼前的这一个了。
花老爹还在那哭,“乖女儿,你和女婿说说不要再将为父的官职往下降了,再降下去连自己都养不起了!你就放心,此后为父再不敢掺和你家的事,更不会让你母亲跟着乱出主意,也不会听你妹妹们的,现在为父觉得你是这个家最有远见的人,为父只听你的。”
花老爹顿了顿,“我也听女婿的。”
看来真是吓破胆了。
花楚君说,“你别哭了,这事我还要和夫君再说说,你回去吧,没事别总来史府,也别让孙氏来。”
花老爹仿佛看到一线希望,急忙点头,“不来了不来了,你不叫我我都不来的,我也告诉你母亲,免得给你添麻烦了。”
花老爹对着女儿点头哈腰,对史府每个人都笑脸相对,再没有自诩史大人老泰山的气概了。
花楚君将花老爹来的事告诉给史少言,史少言半倚在小炕上,玩弄着花楚君裙上的流苏,“你爹只有让他利益受损,他才会知道厉害。”
花楚君抬头问史少言,“伯母那边你是怎么说的?四妹妹就这么被送回去了,伯母不生气?”
“实话实说。”花楚君将流苏绕在手指上,“你爹来说得极含糊,伯母以为是我做下的错事,又是你害得四小姐再无生育能力,所以才想着将丑事遮掩过去。”
“可是这件事早晚都会露出来。”
“你爹就想抓住木已成舟的心思,抓住人都害怕丢脸的弱点,让我们活咽下这个委屈了。人顾及太多才会被人抓住把柄,没了顾及,还怕他什么?”
“是的,我从来都是不嫌磕碜!”
史少言轻吻了下花楚君的脸,“你爹还做了件事。”
“什么?”
“又去找大皇子,要求他娶四小姐,大皇了当初都拒绝,现在肯定也拒绝了。”
花楚君被气笑了,“老花真是够老眼昏花的了,他想得都特别美。也许当初四小姐想爬大皇子的床,还是受了他的怂恿呢。”
“好了,我们不去管你爹的事了,后面的事只有他自己去承当了,我们说说我们的事。”史少言说着凑近花楚君。
花楚君的手抵着他的胸膛,“说话就说话,你别靠这么近。”
史少言笑了,“我怕你听不清我说话啊。”
“臭流氓,就是想趁机占我便宜,以为我不知道。”
史少言将要逃走的花楚君拉回到怀里……
几天之后,谁也没想到,大皇子妃会派人去花府说亲,要四小姐为大皇子的侍妾。虽然是小小的侍妾,花老爹还是极满意的带着四小姐来到史府。
花老爹笑着对史少言说,“女婿,等你四妻妹出嫁,你们都要回去啊。”
话中满是自豪与炫耀。
史少言连招都不接,“四小姐从来不是我妻的亲妹妹,我又有许多事要忙,回不去了。”
花老爹讨了个没脸儿,好在他脸皮厚,干笑两声,“没事没事,让二姐儿回去也是一样。”
史少言直接替花楚君挡了,“她也不会回去。”
花老爹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四小姐对花楚君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姐姐还在生我的气么?如今我也要嫁到王府去了,此后我们姐妹自然是要相互扶持的。”
“你不是要打着史少言的旗号去结的这门亲事吧?”花楚君一针见血,说得四小姐脸色白了。
“难道不是么?大家嫁出去,当然是要相互帮着,我拿不拿姐夫说事,他都是我的姐夫啊。”
史少言冷笑一下,“我们不去看你出嫁,就已经表白态度了,你们多说无益。”
花老爹只得悻悻起身,唤了一声还坐在那里的四小姐,“我们回去吧,你姐姐姐夫确实很忙。”
“二姐姐是嫉妒我吧?”四小姐缓缓站起身。
花楚君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在说笑话吧,我嫉妒你?只是王府侍妾,没夫人和侧妃当当,而我是一品诰命,我嫉妒你什么?”
四小姐脸色不变,“我今日的地位都是我自己争取来的,和任何人无关。”
花楚君也站起身来,“那就别打着史夫人妹妹的旗号成为侍妾,告诉大皇子我们断绝了姐妹情谊,再没有一点瓜葛。”
四小姐沉默的望着花楚君,花老爹害怕四小姐真说出什么话来,急忙又叫她一次,“快些吧。”
四小姐转头离开了。
没过多久,王府将四小姐接了过去,当晚史少言将四小姐所做的事告诉给花楚君。
“写了血书给大皇子,扬言如果不将她娶过去,她就去京城府尹那里敲鼓告状,她说她一生是毁了,也不要脸面了。”
花楚君吃惊过后还是点头赞同,“确实是不要脸了。”
史少言枕着花楚君的腿,“大皇子还要卖我人情,说是看我面子上容下四小姐的。我说我夫人已经和四小姐没什么关系了,大皇子有些意外。想必是想和我拉近关系,结果不成想只是接手了个无用牌,他自然也是恼的。”
花楚君将史少言的头发散开,梳理着他的头发,“想得利益的人未必就能实现,而我这种咸鱼本质的人,也许就能躺赢。”
“说得有几分道理。”史少言笑道。
小丫头隔着帘子向里禀报,“夫人,可以用膳了。”
史少言坐起来就觉察出不对,等他照过铜镜转身抓住要溜走的花楚君,“你梳的好头发啊。”
铜镜里,史少言的头发被扎成好几个小辫子,小辫子末端还散着,史少言哪还有往日俊朗的模样,像是麻花成了精。
“哎呀人家错了。”花楚君被按住跑不了干脆耍起赖。
被揪着解史少言头发的她颇为不满,“其实挺有创意的。”
“嗯,明天你就这么梳。”
“我梳了也美。”花楚君忍俊不已。
“调皮。”宠溺的从铜镜里看着娇妻的史少言说了句,便笑了。
他这辈子大概都栽到她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