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锁锁在高老师的葬礼上哭成了一个泪人,她从没有如此伤心过,就连蒋南孙看了都忍不住一阵心揪得疼。
“锁锁,你要坚强,高老师一定也不希望你这么伤心。”蒋南孙的心里也并不好受,可高老师对她来说也不过就是一个萍水相逢多见了两眼的陌生人,自然无法理解朱锁锁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朱锁锁抽泣着,擦干了眼泪,挤出一个十分勉强的微笑,紧紧抱着南孙。蒋南孙也抱着朱锁锁,眼中不禁也落下一滴泪来。
或许蒋南孙无法理解朱锁锁的痛苦,可她却无法不在意朱锁锁在她面前哭成这个样子。
记忆中的朱锁锁从来没有像这样“脆弱”,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故作坚强,对一切都毫不在意,除了钱以外没有别的什么能够引起她的兴趣,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如此放不下。
而朱锁锁之所以哭成这样,也不过是因为她早已把高老师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高考完的喜悦伴随着失去“亲人”的阵痛,朱锁锁的悲喜像一块纯洁的白绫,被浸染在了一锅红红绿绿的大染缸里。从此她的喜怒哀乐全都不再单纯或是单一,而是饱含着她对于这个社会和环境的无奈。
她为高老师感到不值。
高老师的死亡并非没有预兆,可当朱锁锁在学校里见到日渐消瘦的高老师时,竟想不到是她的身体出了大问题,更何况是那些与她并不相熟的同事。高老师的悲哀和苦痛说到底是她自己造成的,可她又明明想要坚强地拥抱这个世界,却被世界拒之门外。
朱锁锁暗暗地想着,也许这个世界对于女人是不公平的,尤其是像高老师那样的独身大龄女性,她们在社会的惊涛骇浪之中逐渐迷失了自我。可高老师毕竟又有些不同,她是新时代的女性,在这样的波浪之中,支持着她继续砥砺前行的是一份对于过去的愧疚和爱。
也许唯有爱可以度过岁月漫长。
在高老师去世后不久,朱锁锁收到了一封来自高老师的来信,是她生前在病床上写给朱锁锁的。若干的信封上,唯有这一张贴了邮票。
朱锁锁颤抖着揭开信封,将那一张残留着墨水气味的信纸在面前展开,她再也不会觉得这气味难闻。甚至于,这张纸拿在手里的时候,似乎还残留着温热。
朱锁锁的泪水滴落在泛黄的信纸上,心中是难以掩饰的悲痛。而她毅然决然地擦干眼泪,决意好好生活,不再悲痛。
因为那信里写着:
我不在了以后,你要好好生活,勇敢追求挚爱,乘风破浪。
最后,希望你上一个很好的大学。
朱锁锁的高考成绩出来,出人意料地不错,她背着所有人,填了一个离蒋南孙最近的学校。
“锁锁,以你的成绩明明能上更好的学校的呀,为什么偏偏要去那里上学?也不是什么好学校,上来上去没有意思的。”舅妈在这种时候则对朱锁锁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关心。
舅妈并不是真的关心朱锁锁上了一个怎样的学校,她只是唯恐让外人说了闲话,怕别人觉得是她这个当舅妈的不厚道,外甥女成绩不错却上不了一个好学校。
“哎呀,舅妈,在哪里上学不是上学的?我选的那个学校离南孙的学校只有一条马路,平时要去找她还是很方便的。再说了,我在那里上学,离家里也近,平时还可以回来看看你和舅舅,不是更好吗?”朱锁锁笑着,她对自己的学校颇为满意。
舅妈不再说什么,任由朱锁锁去了。一个非亲非故的外甥女在哪里上学,学的是什么,和她没有半点关系。她只关心她的儿子前途好不好。
朱锁锁离开了舅舅家,一脚踏进了大学的校门。
从此,她不再是小孩,她的半个身体已经进入了社会。
朱锁锁大学的专业是旅游管理。这个专业,说得高大上一些是掌握了各处旅游资源,对于如何高效率地开发旅游以及增强旅游体验十分在行,而说得直白些,其实就是导游。
朱锁锁上了大学,从高中的校花顺利成为了大学的系花。她所在的院系男女生比例对半开,在一众女生之中,她仍旧是佼佼者。朱锁锁的底子不错,就算不施以粉黛,仍然明艳照人,更别说经过一番细致的打扮过后,精致的妆容勾勒出她娇媚的五官,更显得楚楚动人。
于是朱锁锁凭着这样出色的外观优势在不大的校园里闯荡,认识了许多人,也结交了不少厉害的人物。她的这个学校并不是一个多好的学校,属于民办私立学校,而这样的学校里,最不缺的应该就是有钱人。
朱锁锁是个十分聪明的人,她深深地知道从这些有钱人的身上能够得到什么,而同时又会不失去什么。这些技巧是她初入社会时从杨轲那里学到的,杨轲说得对,这些东西够她用一辈子的了。
朱锁锁和那些家境优越的人走得很近,从他们的手中获得自己想要的资源,再加以利用,刚入学不久,朱锁锁竟然已经经营得有声有色。
可自然也有不少人见不得别人比自己更好,尤其是那些自命不凡而又不去努力的同龄女同学。她们的梦想是简单混完这个学历,毕业以后快速找到一份好的工作,然后嫁给一个有钱的人,再生下几个孩子,如此平凡而快乐地过完剩下的一辈子。朱锁锁不一样,这样的生活是她最不想的。
将自己的一生寄予一个男人或是几个子女,而后的喜怒哀乐全由别人来决定,这样的生活恐怕是最没有意思的。
朱锁锁想要的生活,是和能够蒋南孙携手共同走上经济独立且高度自由的生活,绝非流于世俗。
关于朱锁锁的流言蜚语在院系中广为流传,甚至于成了许多师生的饭后谈资,朱锁锁个人身正不怕影子斜,可日子一久也难免落人口舌,遭人惦记。而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些流言蜚语竟然传到了系主任的耳朵里。
系主任是个年近五十的老头,平日自诩“为学术献身”,可背后的风言风语并不少。有人说他每年的论文都由手底下的学生代为完成,也有人说他为了一己私欲生生断送了自己学生的前途。朱锁锁从来对于这些学院里的八卦新闻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太关心。
可当朱锁锁真正被系主任请到办公室喝茶时,她的脑海里又不禁想起那些话。
系主任个子不太高,约摸着应当和朱锁锁差不多高,脑门上光秃秃的,无时无刻不顶着一头油亮亮的“地中海”发型,而表情也无时无刻不在显露自己的“满腹诗书气自华”。
“主任,听说您找我。”朱锁锁敲门进来。
办公室里只有系主任一个人,他笑眯眯地招呼朱锁锁进来,并亲自给朱锁锁端了一杯水。
朱锁锁接过那杯水,顿时起了疑心。
“主任,您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我有心理准备的。”朱锁锁不想绕弯子,也不想刻意讨好这位油腻的系主任,于是说话直截了当。
系主任对于朱锁锁的这份“耿直”也十分意外,起身拉了朱锁锁从椅子坐到沙发上,揽着朱锁锁的手,满面笑意。
“锁锁,听说你最近生活出了点问题?”系主任的语气近乎谄媚,让朱锁锁产生了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厌恶,她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主任,谢谢你的关心,我挺好的。”朱锁锁尴尬地笑笑,试图从系主任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却无奈被拉得更紧,“主任,我······”
“锁锁,你有什么难处就跟主任说,主任一定尽全力满足你。”系主任离朱锁锁越来越近,朱锁锁本能地感觉到了系主任的不怀好意。
可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朱锁锁的处境似乎有些尴尬。
“主任,我挺好的,没有什么需要您帮助的。你放心,如果我有难处一定会来找你。”朱锁锁再次义正言辞地说,她暂时不想和主任的关系闹得太僵硬,以免她以后在学校里更难做人。
可官大一级压死人,系主任似乎深谙其道,吃定了朱锁锁不会反抗自己,便更加肆无忌惮地说:“像你这样的学生我见惯了,爱美,家里给的钱又不多,于是就想尽各种办法搞点钱,我是理解的。”
系主任话锋一转,笑容变得更加猥琐:“反正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这方面的需求也很正常,我虽然离婚多年,可那方面还是健康的,你不要觉得我年纪大了就不行了,我告诉你,我以前带过的好几届学生都对我风评不错。”
朱锁锁一阵犯恶心,她紧紧攥着拳头,想给这个道貌岸然的系主任一个耳光。
原来她听到的那些流言蜚语都不是学生们造谣生事,都是对于系主任的客观评价。
朱锁锁向后挪动了身体,摇头严厉拒绝系主任:“主任,我不缺钱,我也从来都不干那种事情,如果你要找一个能满足你需求的人,那实在不好意思,你找错人了。”
系主任却嗤笑一声,十分不屑地翻了一个白眼:“你装什么清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