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迎可是操掌大权的权臣啊，他如果知道是我为什么不揭发我呢？
他未必知道，虽说每个环节都是我设计的，可实际都是由万靖将军安排的。
此次不成只能留待来日了。
不知不觉我入府已有一年的时间了，却始终未再次找到机会进行第二轮刺杀。
一日沈迎很晚才回来，我见他面色苍白，走进看后才发现他竟然受伤了，黑色的衣裳上浸着血渍。
“发生什么了，你怎么流这么多血？”
我连忙扶着他坐下，手忙脚乱地给他宽衣上药。
与沈迎相处这些日子里，平心而论他待我也算不错，如今他受伤，要我无视我做不到。
“无碍，别担心。”
他说这话的同时眼里带着几分欲言又止，我当时没看懂。
在我的精心照料下，一个月沈迎便恢复如初了。
我也终于找到了二次刺杀的机会。
今年是三年一度的大选，按照狗皇帝贪恋美色的程度，我和万靖将军培养多年的美人一定会入选。
我迫切地盼着那天到来。
可结果却再一次事与愿违，那女子入宫半月之后便被宫里的贵妃以行巫蛊之术为名赐了自尽。
我彻底没了信心，这些年来我一直苦心筹谋，为的就是取那狗贼的项上人头，以慰父皇母后在天之灵，祭奠我颜国战死的将士。
后面我无意间得知钱裕的父亲便是当年攻打颜国的那支主力军将领。
4.
接连的打击加上这些年损耗的心血使我生了一场大病，沈迎请了宫里的院判来给我瞧病，说是忧思过度。
我昏睡了整整五天五夜，沈迎守了我五天五夜。
“你天天都想些什么？”
这是我醒来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沈迎，你瘦了。”
短短五天他瘦了一圈儿，这一刻，我竟真的希望我们只是寻常百姓家的夫妻。
我没有国仇，他也不是权势滔天的权臣。
下辈子吧。
病去如抽丝，一碗一碗的汤药喝下去，最终还是落了个咳嗽的毛病。
八个月后我得到消息钱裕回来了，他说想见我一面。
他瘦了，也更高了。
看见他的那一刻我心中的怨恨散了不少，毕竟他和他父亲终究是两个人。
“万姝姐姐，你，怎么不再等等我。”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一阵冷风吹来我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他连忙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我披上。
“万姝姐姐，你过得好不好？沈太师对你好不好？”
“我很好，沈迎对我也很好，钱裕，你该有你的人生，忘了我吧。”
他摇了摇头，“万姝姐姐，你有没有一刻真心喜欢过我？”
说实话，我也曾为钱裕心动过，或许是在他为了见我挨打的时候，或许是他天不亮就为我排队买糕点的时候，又或者是那句：“嫁给我好不好”。
但我深知我们之间隔着的是家国仇恨，是血海深仇，这段感情注定无疾而终。
“未曾。”
良久，他转身离去。
我和钱裕见面的消息自然没有瞒过沈迎。
他一个月都未曾见我，府里的人见风使舵，克扣我的炭火，正值寒冬腊月，我却只能靠两床被子取暖。
直到有一日沈迎来了我的院子，我才有了炭火可用。
“他们这般苛待你，你就不知道来找我吗？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了。”
他把我的衣裳裹了又裹。
“你知不知道钱裕和他那群党羽日日在朝中找我的麻烦？万姝，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他喜欢你吗？”
我心里一紧，“钱裕是个武将，难免性子急躁，我与他从前只是在朝金阁有过几面之缘，不是你想的那样。”
“万姝，记住你的身份。”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我们不欢而散。
后来我听说钱裕去戍守边疆了，无召永不能回京。
我知道，这是沈迎的手笔。
钱裕，就当是我对你的报复吧。
两个月后我被诊出有孕，沈迎很高兴，可我身上还背负着灭国之仇，如何能把他/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呢？
就在我开始动摇的时候，万靖将军找到了我。
他告诉我当年攻打颜国的军师是沈迎，从发兵到颜国彻底覆灭都是他一手策划。
听到此处我剧烈地咳嗽起来，一想到我和我的灭国仇人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还怀上了他的孩子我便恶心。
回府之后我闭门不出，任沈迎如何示好我都当做看不见。
我看着盒子里蠕动的蛊虫，这原本是要下给那狗皇帝的，既然近不了他的身，下到沈迎身上也是一样，他不冤。
我把盒子藏在袖子里，敲开了沈迎的房门。
5.
“你身子好些了吗？夜里风大，怎么出来了？”
听着他关心的话，我内心气血翻涌，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可是受风了？你脸色不好，去床上躺着。”
“沈迎，我渴了，你帮我倒杯水吧。”
趁他倒水的功夫我把蛊虫放到了他的枕头上，只要一沾枕，蛊虫便会无声无息进到他的体内。
这是苗疆最厉害的蛊毒，它的特点便是蛊虫本身不会要人性命，但却能让人饱受折磨，每次发作犹如万蚁噬心，直到宿主死去蛊虫才会消亡。
夜里，我感受到身旁人因为隐忍疼痛而引起的抽搐。
沈迎，血债血偿。
第二日我看着沈迎被折磨得不人不鬼的样子，心里没有多少快意，反而莫名的难受。
我说要请医者，他告诉我不能让别人知道他这个样子，他得罪的人太多，他怕他护不住我。
我别过头擦掉眼泪。
他告假不上早朝，皇帝允了，别人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任谁也打不开那扇门。
三天了，沈迎身中蛊毒却粒米未进，我终是忍不住令人砸开了那道门。
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那个意气风发的大权臣如今竟形容枯槁。
我跑过去抱住他，摸到了他后背的骨头，眼泪汹涌地流出。
“别哭，我没事，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听到这句我愣在此地，他伸手擦了擦我流不尽的眼泪。
“颜姝，别再冒险了，我这条命赔给你，你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还记得我问你那块玉牌是哪儿来的吗？”
“那年我母亲不小心掉入河里，你派人把她救了上来，我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你幼小的身躯紧紧搂住她，你说是为了让她暖和过来。”
“我为了感谢你，把我身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玉牌给了你，你想知道我怎么确认那块玉牌的吗？”
“那块玉牌的背面有个沈字的三点水对不对？”
这次是我抢答。
“对，我一开始便认出你来了，你的身份是我后面取证调查出来的。”
“颜国的覆灭是我的兄长沈眀一手造就的，颜国灭国后不到一年他便死了，如今我来替他偿命。”
听到此处我心里尤遭霹雳！
“颜姝，第一次刺杀是我破坏的，可第二次，不是我。”
我一直认为所有的行动失败都来自于沈迎的阻拦。
“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让蛊虫进入你体内，沈迎，你想死吗！”
已经快要入夏，沈迎的手却冷的和冰窖一样，我握着他的手来回搓，想要让他暖和一点。
我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端着粥一勺一勺地喂他喝下去。
他的手抖得端不住碗。
“沈迎，你疼不疼？”
“不疼，别哭了，我心疼。”
这一刻，我下定决心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