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生（先生），您好，我是叶邦华，请用茶吧！”
“叶生（先生），谢谢您在百忙之中抽空来接见我，也谢谢您的茶！”
该怎么形容利国炜呢？
在叶邦华的初印象里，利国炜就是买办家族培养出来的、融合了中华与欧美精英教育的顶级人才，其身高比起叶邦华略有不如，满脸和蔼的笑容，又佩戴着一只金丝勾边的眼睛，身上的西装十分光滑琉亮，想来触感必定不错，对他叶某人没有“以上看下”的桀骜与清高，反而显得彬彬有礼，就连饮茶也是轻轻地抿下一小口，又不会发出任何声响来。
那么，利国炜对叶邦华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呢？
很简单，就四个字——似假似真，即利国炜有一种直觉，他所看到的叶邦华与他打听来的“叶邦华”的形象并不一致，就像是戴了一层又一层面具，让人看不穿最深处的真面目。
利国炜的来头很大，是香江利氏家族的一员，利稀慎兴业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港英行政/立法两局非官守议员利铭择、香江电视广播有限公司（TVB）创始人利孝河都是他的堂兄。
如果是一般人，得知了利国炜的辉煌家世，或许会被吓到两股战战，但是，叶邦华从容自在地姿态，引起了利国炜的惊诧与疑惑，虽说今天他是代表恒生银号来跟叶邦华一伙洽谈生意，但他本身就是一位才华横溢、历经浮沉的商界大亨，多多少少也有一些自傲的脾气，见着叶邦华这么一个后生仔不仅对他没有任何的胆怯与卑弱，反而表现得如此自信镇静，这难道不是对他威望的一种无形打击吗？即便在场的，并没有所谓的“外人”。
“来来来，利生，这茶是我专门跑了好几家金山行才找到的西湖龙井，听那些行家说，这批就是前年清明前后采摘的，口感比起其他月份的还要脆嫩，您不妨试一试！”
“呵呵……看来叶生对茶叶的研究颇有深度啊……”
“哪里哪里……我这也是纸上谈兵嘛……况且，茶艺不过是闲情雅致，比不上利生你们谈是的【大茶饭（大生意）】，做的是大事情。”
“事不分大小，叶生，在我看来，你当差办公是为了维护社会治安，而我们恒生善施贷款也是为了助力华人企业加快发展，这么一对比，实际上我们都是做大事情的！”
利国炜见叶邦华滑不溜秋的，便是只能主动将话题引到恒生身上，但是，他并未急躁，对于他而言，跟叶邦华的这一笔生意可做可不做，他之所以亲自前来，不过是因为其他合伙人想着借他的眼力、借他的阅历来大概推测出叶邦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能接二连三地搞到一大批成分十足的黄金呢？
那些小道消息不可靠的，如果依靠抓捕走私贩就能搜刮到这么多成分十足的黄金，那么，干脆恒生银号的全体职员都不用待在办公楼里了，每天晚上到码头边“守株待兔”就行。
虽说恒生银号不甚在意叶邦华拿出来售卖的黄金的来路，可终究是存在一丝丝顾虑吧？为此，特意请利国炜这位恒生银号的董事到叶邦华家中拜访，所谓的“洽谈生意”也只是一个见着叶邦华的由头……今日见不成，他日也要见到叶邦华，非要得到“答案”才心安。
叶邦华会心一笑，对于利国炜的些许来意本就有所猜测，如今看着利国炜把话题拉扯到恒生上面，他似乎意识到利国炜是在打探他的黄金来源？又或者是在观察他这个人吗？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接下来，叶邦华会提出一个让利国炜无比震惊的提议，“利生，我听说贵公司正在筹集新的资本，不知我这等市井小民有没机会参一股？”
“嗯？！”果不其然，一听到叶邦华如此“生硬”地扭转话题，利国炜又是震惊、又是气恼、又是疑虑，他突然弄不清楚叶邦华今日愿意跟他当面洽谈的真实目的了……
叶邦华看着眼前这位原本稳如泰山的利氏族人变得惊慌起来，眼里却是多了一丝戏谑。
“利生……难道是不方便吗？”
叶邦华故作糊涂地又问了一句，这反而更加让利国炜感到棘手，心想叶邦华该不会真打算入股恒生银号吧？问题是，叶邦华从哪里得知他们恒生银行在筹备股权制改革？难道是…
“叶生说笑了，我们恒生银号一向是打开门做生意的，我听说叶生跟一些警署的同事合伙开了一家叫作【通运物流】的新公司，不知叶生有没有资金周转的需求呢？”
终究是选择了避重就轻，恒生银号可不是他利国炜的一言堂，即便叶邦华“意外”得知了他们恒生银号内部在进行股权革新的尝试……一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悄悄地打量了一下坐在他旁边默不作声的雷觉诚，总觉得是雷觉诚透露了这个“大秘密”……不过，雷觉诚知道他们恒生银号内部要展开股权革新吗？不能够吧？这件事情拍板人是他们几个董事……
嘶嘶嘶……怀疑来怀疑去的，不成想，最后竟是怀疑到自家公司的几名董事身上，利国炜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这该不会也在叶邦华的算计之内吧？即便自己承认泄密了，利国炜也不会怀疑其他董事存在泄密的嫌疑，只因恒生银号是那几位董事联合创办起来的！
似乎是察觉到利国炜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雷觉诚转过头来，朝着利国炜笑了笑，显得那般真诚和蔼，这又让利国炜不禁怀疑或许是泄密者是另有他人？
思绪万千，但利国炜不管泄密者是谁，反正他今天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利生都已经主动上门了，我总不能让利生空手而归……阿诚，明天你就去恒生开个公司的专用账户，顺便帮我和阿耀也开两个私人账户，把我寄卖的黄金和之前卖出去的黄金所得现钱也一并存到那两个私人账户里，至于公司账户那边，就先存个50万港元。”
“利生，不知这对于恒生银号来说，我们【通运物流】算是大客户还是小客户呢？”
“啊哈哈哈……叶生，无论是什么样的客户，只要他在恒生银号开了账户，那么就是我们最值得重视的客户，我们恒生银号每一位员工都会以平等的工作态度来接待每一位客户。”
总算是“说服”了叶邦华在恒生银号为【通运物流】开设一个公司账户，但是，叶邦华又安排雷觉诚为他兄弟二人开设两个私人账户，而三个账户的预期存款合计起来，总共是248.76万港元，绝对是这一时期的恒生银号存款最多的客户之一，含金量与潜力值双满！
至于为何能得到如此精准的存款数，那是因为利国炜就负责这一领域的业务——涉及到专业领域的基本能力，利国炜绝不容许出现任何的质疑。
“利生，这生意也谈完了，不如今晚就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不了，叶生，我还有其他事情，不如改天我们一起去喝个早茶？”
“也好，那么，阿诚，替我送一下利生！”
“好的，老板！”
老板……这还是利国炜第一次亲耳听到雷觉诚当着他的面喊叶邦华为【老板】，这个称呼可不是随便喊的，在华人传统的意识领域里，这一时期的上下级关系不完全是劳资关系，还具有一部分强烈的人身依附的含义，像他们利氏这等大家族内就有“家奴”、“家臣”。
只是，利国炜想不明白，为什么雷觉诚这样一位出身于雷氏家族的旁系子弟，竟是愿意屈居人下呢？难不成这个叶邦华身上藏着某些足以让雷觉诚也为之叹服的能力或手段？
来见了一趟叶邦华，一开始的目的还没达到，就被叶邦华一语道破他们恒生银号正在筹办股权革新的‘至高机密’，以此来扰乱了他的心绪，之后的谈话与见闻，更加让利国炜意识到叶邦华必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军装警员，如今又扯上了九龙巴士的雷家……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
“阿诚，虽然我不知你为什么要替那位叶生做事，但是，作为你的长辈，我得给你一些善意的提醒——雷家才是你的根，做人不能忘本弃根，有空了，就回去多看看家里的长辈。”
“多谢世叔的提醒，我会定期回去探望家里的长辈！”
“嗯……”
眼见雷觉诚似乎口服心不服，利国炜本还想多说几句，但最终还是叹气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