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东亚银行创办之初即以西方现代银行为楷模,那么20世纪60年代初崛起为香江最大规模华资银行的恒生银行,在成立初期不过是聚集于港岛文咸街、永乐街众多旧式银号中并不显眼的一家。相信当日连它的创办人亦绝未料及恒生会演变成今日蔚然壮观的局面,成为香江地区仅次于汇丰集团的第二大银行。
恒生银行的前身是恒生银号,创办于1933年3月3日,初期实收资本仅10万港元,后来随着新股东的加入,股本增至12.5万港元。创办人是林秉炎、何善蘅、梁之伟和盛春林。银号取名恒生,据恒生银行出版的纪念册的解释,是取其“永恒长生”之意。
不过,据曾出任恒生副董事长何忝的说法,“恒生”二字分别取自当日盛春林开设的恒兴银号和林秉炎开设的生大银号,恒生银号是恒兴和生大的结合。
恒生银号的主要创办人林秉炎,祖籍粤省清远,早年在上海发迹,“一生充满传奇”,走遍大江南北,具有浓厚的江湖道德观念,仗义轻财,从不计较一时的得失。他早年曾在沪上开设生大银号,专门买卖外汇黄金。1929年,林秉炎在沪上被绑架,获释之后决定到香江发展,于是便联同好友何善蘅、盛春林、梁之伟在香江创办恒生银行。
四位创办人中,对恒生银行的发展影响最深远的是何善蘅。何善蘅,祖籍广东番禺,1900年出生,家境寒微,只读过几年私塾,许多商业知识均靠日后自修得来,故何氏发迹后极注重倡办教育。1978年他创办恒生商学书院,为贫苦学生踏入社会前提供商科训练;1985年更捐资2000万元成立何氏教育基金,捐助教育事业。何善蘅14岁时便踏足社会,在广州一家盐馆当杂工,稍后转到一家金铺学做生意,因为做事勤快,22岁便当上金铺司理。后来他放弃了这份优差,自立门户当金融经纪,略有积蓄。1933年恒生银号创办时,他出资最少,仅1000港元。不过,何善蘅参与创办恒生,不但影响了他的一生,也影响了恒生银行的发展历程。现时提起恒生银行,相信定有不少市民联想起勤恳待人、服务周到的形象,这种作风的形成与何善蘅待人之道有莫大关系。
恒生银号最初开设于银号、钱庄林立的永乐街70号一幢旧式建筑物内,面积仅800平方英尺。据何善蘅的回忆:“铺面的设计十分传统,顾客只需走上三步,便已碰到柜面。”当时,银号的董事长由林秉炎出任,经理和副经理分别由何善蘅和梁之伟出任,整个银号职员仅11人,规模颇小。初期,恒生银号的业务主要是买卖黄金、汇兑及找换,走的是传统路线,如仍沿用算盘结算账目,账项亦是用毛笔书写在账簿上,并盖上银号的朱砂印。开业首年,恒生银号获利10389港元。恒生银号创办不久,就以香江为基地将业务扩展到省城、沪上等内地大城市,董事长林秉炎经常往来于香江、省城、沪上三地,统筹策应,何善蘅则较多专注省城的业务。在林、何二人的领//导下,恒生在首数年间已稳步发展,渐上轨道。
1937年,䒤本发起侵华战争,内地各大城市的殷商富户纷纷南下,或急于把银元兑换成港币,沪上、省城、汉口和香江之间的汇兑业务因而急增,恒生银号早已在各地建立完善的业务网络,故此生意滔滔不绝。据何忝的回忆:当时,“货车把一箱箱的大洋从内地运来,由于内地的各级政府急需外汇支付抗日军费,因此每隔两天我们便独家代理兑换的工作,把这些大洋换成港币,并从中收取佣金,恒生因而赚了大钱”
1941年,䒤本悍然发动太平洋战争,香江沦陷。面对急剧的变局,恒生银号与其他同业一样,被迫暂停营业。林秉炎、何善蘅等人将资金调往濠江,并带同18位员工暂避濠江。当时,濠江因为葡萄牙在欧洲持中立态度而未被卷入战火之中,得以偏安一隅。然而,其时濠江已开设一家恒生银号,为欧氏家族所拥有。林、何等遂以永华银号的商号经营。永华的命名,体现了恒生银号4位创办人的爱国情怀,并没有因为身处困境而改变。就这样,恒生银行在濠江度过了艰难的三年零八个月的黯淡日子。
1945年香江光复后,林、何等人即返香江重整旗鼓,将恒生银号从永乐街旧地迁入中环皇后大道中181号的自置物业。新店铺规模已远较旧铺为大。这一时期,日后在恒生银行出任重要角色的利国炜亦加入恒生。利国炜在战前曾任职国华银行,抗日战争期间曾在濠江协助恒生的股东处理业务,故在1946年应邀加入恒生,负责处理海外黄金买卖。战后,香江经济迅速恢复,南北物资交流和汇兑等业务蓬勃发展,恒生银号及时把握时机,利用过去所建立的网络,再度在黄金买卖、汇兑和找换市场中大显身手。这段时期林秉炎仍继续经常往返香江、省城、沪上三地之间,居中策应。
1946年,大陆内战烽火再起,后来帼党军队节节败退,政府开始大量发行金元券、银元券,借此搜刮民间财富,货币大幅贬值。江浙一带的富有人家及华南地区的殷商富户遂纷纷将手中的纸币兑换成外币、黄金。在这股抛售本国货币以求保值的汹涌浪潮中,香江成为一个重要的枢纽,金融业蓬勃发展。1947年以前,何善蘅原在广州主理业务,后来香江黄金买卖转趋蓬勃,他便返回香江主持这方面的业务。何善蘅是黄金及商品期货买卖的高手,1946年至1949年间曾出任香江金银业贸易场的主//席,当时在美利坚期货交易界已享有盛名。在何善蘅的主导经营下,恒生银号的有关业务自然蒸蒸日上。
1949年2月,林秉炎在香港逝世,创办人四折其一,恒生银号改由何善蘅掌舵,出任董事长,梁之伟任副董事长,1933年已加入恒生的何忝任总经理,组成新的管理层。
同年10月,【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在紫禁城宣告成立。1950年6月25日,韩战爆发,以美利坚为首的联合国对中//國实行贸易禁运。时局的急遽转变,使香江顿然丧失与内地的转口贸易和汇兑业务。黄金、外汇买卖亦大幅下跌,一时间百业萧条。恒生的汇兑、押汇业务也受到影响。幸而,在此期间,香江经济开始迈向工业化道路,纺织业、制衣业以至塑胶业的工厂大量涌现,一个工业化的新时代已经来临。种种迹象显示,长期以来在香江华商经济中扮演重要角色的传统银号正日渐式微,而现代化银行在推动香江工业化的进程中已日渐重要。反映出这种变化的是,1948年港英当局首次制订银行法例,并向银行发放牌照。同年,香江银行已激增至143家,比1946年的46家大幅增加两倍以上。
面对香江银行业的这种转变,恒生银号的首脑随即因应时势,积极筹办改组银行。为此,1950年至1952年间,何善蘅与何添、利国炜等先后3次赴欧美考察银行业务,足迹遍及南北美洲、大马(马来亚)、狮城、南非及欧洲。据当时担任翻译的利国炜回忆:“何善蘅曾经考虑,如果香江一旦有变,恒生可迁至何处发展。但到了最后,他坚信香江才是恒生的发展基地,较之于其他陌生的地方,他对香江更有信心。”1952年12月5日,恒生注册为私人有限公司,注册资本1000万港元,实收资本500万港元,组成新的董事局,仍由何善蘅出任董事长,梁之伟出任副董事长,何忝任总经理。次年,恒生迁入中环皇后大道中163~165号一幢5层楼高的自置物业,全面开展商业银行业务。当时,恒生实际上已成为一家现代化的商业银行。这次改组,正好配合了香江经济其后数十年的迅速发展。
当时,恒生为了在银行同业的激烈竞争中突围而出,独树一帜,决心以服务群众为宗旨,面向本港(香江)的中小型工业企业和商行,面向市民大众。何善蘅表示:“我们自始至终本着顾客第一的精神,并时刻提醒员工,不论是草根阶层,还是劳苦大众,只要他们一踏进恒生银行,便成为我们的上宾。”根据何善蘅的原则,恒生订立了一系列服务守则,如员工要勤恳尽职,反应敏捷,要培养忍耐、忠诚、整洁及乐于助人的精神;等等。
因此,每当顾客踏入恒生银行,就会得到职员的热情接待及协助,如代填表格,引介至适当柜台等等。就这样,恒生透过一系列富有传统人情味的周到服务,拉近了银行与社会大众的距离,在众多银行同业中确立了独特形象,赢得了顾客。当时,香江一般市民及中小厂商仍觉得那些大银行高不可攀,难于接近,因此纷纷转向恒生。这些新顾客主要是制衣、玩具、塑胶、五金及电子业的厂商,多为广东籍人,他们希望得到银行的信贷,但既无公司资产负债表,亦无足够的条件支持他们申请的贷款,但恒生银行并不介意,正如曾任该行副董事长的何德证所说:“因为我们不但认识他们,更了解他们的生活背景、家庭情况及公司业务,我们乐意助他们一臂之力,香江的成就全赖这群人努力。”不少早期得到恒生协助的小公司,后来都逐渐崛起为大公司、大集团,成为香江制造业和出口贸易的骨干,恒生的业务亦因而与它们一同成长。利国炜就曾表示:“这些公司对于恒生早期的帮助,铭记于心,至今仍是恒生的大主顾。”这是恒生日后迅速崛起的极重要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