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李先生,这可是清明节后采摘的雨后龙井,加以天然山泉水泡煮,进而引出那一股清甜甘香的味道,堪称茶中极品,您品尝一下!”
“不成想叶警官对茶道也有这般深入的了解,也好,那我来尝一尝吧!”
中环大三元酒家二楼【玉春阁】包间里,叶邦华、利国炜与李成义已经是酒过三巡了,但叶邦华面上不见醉态,反观利国炜与李成义二人早已两眼冒星星,几乎站不稳了。
抿下一口雨后龙井,原先变得发胀晕厥的脑袋总算恢复了些许清醒,却见叶邦华竟然一脸正常,顿时让他十分惊诧,原来叶邦华的酒量这般好?今日,倒是他“失算”了呢……
“叶警官、国炜兄,明人不说暗话,趁着我还没醉倒,不如我们谈一谈正事吧?”
又抿下一口雨后龙井,李成义即便快要醉倒也不免保持着一定的理智,他很清楚利国炜这位好友突然写信邀请他到香江一聚的主要目的肯定不是“老友许久”这般简单,况且,叶邦华这位在南洋华人社会小有名气的“破案神探”今日也出席了这场聚会,事情更加有趣了。
“呵呵……果真是虎父无犬子!李先生,李老先生是我们华人的翘楚,而您也是继承李老先生衣钵的栋梁之材,专门请您过来香江见面,是有几桩小生意想跟贵家族谈一谈!”
“哦?国炜兄,您……您这是没醉呢?原来,您在这里等着我嘞!”
笑了笑,李成义将利国炜打趣了一番,后者也是略微尴尬,但又拿出了生意人的姿态来,将桌面上的酒水统统搬开,从随身携带的褐色公文包里拿出了三份计划书。
一旁的叶邦华并未插话,而是任由利国炜“自行发挥”,对此,李成义有些疑惑,但也没有追问缘由,从好友手中接过那三份计划书便是迅速阅览起来,只是,看第一份计划书的时候,他的心情就猛地被提了起来,整个人也不复先前的醉态,一双虎目显得炯炯有神……
“这……叶警官、国炜兄,据我所知,【通运物流】是当前整个华南地区规模最大、资金最多的私人物流公司之一吧?其名下的【巨浪船队】更是当得起【披荆斩棘、乘风破浪】的赞誉,出现时日不算久,竟是能接二连三地从那些英资、美资船运公司口中夺食,这等被诸多华商传送的事迹原来是您二位的杰作?那我先前低估了您二位的眼界和手腕啊!”
暂且压下激昂澎湃的心情,李成义匆匆看完了剩下两份计划书,那真是越看越“心惊胆战”,直到现在他猜出横行南海海域的【巨浪船队】原来是叶邦华、利国炜合资创办的企业…
“或许李先生喝醉了,其实【通运物流】是叶先生一手创办的公司,我们恒生银行只是【通运物流】的主要贷款方之一,本质上不是上下级的隶属关系,而是关系尚可的合作伙伴。”
“呃呃呃……国……国炜兄,您……您没再开玩笑吧?”
听了利国炜的解释,李成义“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一位“破案神探”与一位“成功的企业家”联系起来——居然是同一个人啊!抬头望去,只见叶邦华微微一笑,并没有否认好友利国炜的解释,这就表明【通运物流】的“主宰着”就是叶邦华!
今天叶邦华与好友利国炜带来的“惊喜”太多了,让李成义原本就醉醺醺的脑袋更加迷糊了,但他也有满腹疑问,比如叶邦华旗下的【巨浪船队】为什么能横行南海海域呢?
酒喝多了,显然不适合继续谈正事,为此,始终保持清醒的叶邦华暂时离开了包间,到外边找服务生请后厨那边准备三碗醒酒汤,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醒酒汤就送来了,方才还在勉强支撑着的利国炜与李成义“哐当”地一下就倒了,见状,叶邦华立即示意跟着进来的服务生把两人搀扶着坐回各自的位置,然后将醒酒汤“咕噜咕噜”地灌进两人的肚子里。
“隔……叶警官,您还真是简练干脆的性格,这醒酒汤的味道太冲了……”
“良药苦口利于病,李先生,请稍微忍耐一下,坐着歇一歇就好了。”
当服务生离开后约莫10分钟,其实李成义就差不多醒来了,而利国炜也同样如此,毕竟两人都是家族二代,长期在生意场上跟各种朋友、对手拼酒,各自的酒量也是不差的,可惜碰上了叶邦华这个“怪胎”——把白酒当成白开水来喝,这不是“怪胎”又是什么?
“叶警官、国炜兄,请恕我直言,您二位提出的计划过于宏伟,我实在不敢专断!”
沉默许久,李成义再次开口,但听话里的意思,竟是打算婉拒叶、利二人精心准备的合作计划?难道说李成义是怕了,所以就退缩了?
迎着好友利国炜与叶邦华疑惑的眼神,李成义又接着说道:
“两位,这些计划确实能为我和我的家族带来十分可观的收益,但是嘛,风险也很大!”
呃呃呃……叶邦华与利国炜对视了一眼,觉着李成义说了一句很有道理的废话,如果他们提出来的计划没有风险,那也不用专门请李成义千里迢迢地从狮城赶来香江会面了。
“李先生,我明白您的担忧,可是请您想一想,狮城也好、槟城也罢,那都是异国他乡,我们的根子终究是炎黄子孙,在那些土地上的主流民族的人眼里,我们才是真正的异类。”
“虽然南益集团与贵家族在狮城、在马来亚甚至是整个南洋都拥有庞大深厚的影响力,万一——我是说万一,当地的时局又发生了剧烈变化,甚至到了改朝换代的程度,那么,我想请问一下李先生,贵家族和南益集团在那时又该如何自处呢?”
“这……叶警官未免过于危言耸听了吧?关于时局变化,我与家父有着基本一致的判断”
听着叶邦华的话,李成义觉着威胁的成分居多,但转念一想,叶邦华、利国炜二人的基本盘都在香江这边,即便心思叵测,也没能耐越过一座南海来染指马来亚联合邦吧?
不料,叶邦华“噗嗤”的一下就笑了出来,这让李成义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倒是利国炜早就猜到了叶邦华对此的反应,朝着好友歉然一笑,然后扯了一下叶邦华的衣袖,这才让叶邦华稍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笑意,喝下一口雨后龙井,面色淡然,接着说道:
“李先生,我想请问一个问题,不知道可不可以呢?”
“当然了!叶警官,您请问,只要不涉及到敏感,我无可不答!”
虽然不清楚叶邦华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这并不影响李成义继续与叶邦华聊下去。
“咳咳……李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英帝国政府是不是要求你们必须要【种族融合】才能谋求独立建国?或者这么问吧……马华公会是否在与国大党(印渡人)与巫统(马来族)商量共同成立一个政党联盟,以求在独立建国之后继续把持着马来亚的主要权力呢?”
“嗯?!这……这……叶警官,我刚才什么都没听到,您什么也没问!”
咋一听,李成义顿时觉着叶邦华是英帝国政府派遣来试探马来亚联合邦华人势力的“眼线”,当即神色大变,连忙起身朝着门口走出,打算尽快远离这一处“是非之地”,然而,好友利国炜早有准备,提前一步堵住了他的出路,这让他感到一丝惊恐,难道今日要交代在此?
“唉!李先生,您别急着走啊,我不是英帝国政府的特工,也不是美利坚的情报人员,我就是一个跟您同根同源的炎黄子孙,不过我不忍心看到马来亚联合邦的同胞们被巫统与国大党以及英帝国政府给算计了,这才专门请托利先生邀请您过来一聚,想着结下一份善缘!”
“呵呵……叶先生、国炜兄,您二位的待客之道似乎过于狂妄粗暴了吧?”
既然暂时走不掉,李成义干脆重新坐回位置上,不由得对叶邦华与好友利国炜冷嘲热讽,满腔的怨气与惊慌却又是无处发泄,唯有用这等方式稍微缓解一二,为此,利国炜心生羞愧,朝着好友真诚致歉后便是暂时离开包间,任由叶邦华留下来说服好友接受那些合作计划。
“李先生,老祖宗早就教导我们一个道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纵观过去百年,我们中华大地遭受了多少的苦难和屈辱才走到今天这一步?没错!在马来亚联合邦、在印尼、在暹罗等地的华人早就与融入了当地、成为了当地的一份子,但是,我们华人华侨在这些地方始终是【少数族裔】,如果我们放弃了在这些祖祖辈辈奋斗了数百年的地方的政治权利,那么,日后主流民族或其他民族就会忍不住欺压到我们华人头上!”
“遥想古代的神州大地孕育出多少豪杰天骄、打造出多少奇技妙工、创造了何等伟大辉煌的文明,更是承载着悠悠数千年的历史……在当时,马来亚、暹罗、印尼不过是不曾开化的野蛮之地,若非中华文化移风易俗、浸润万物,又岂能轮到这些野蛮之地作威作福呢?”
“这……”叶邦华的观点让李成义无法反驳,毕竟那些是确凿的历史,但一想到叶邦华的计划,他还是感到惊悚——叶邦华竟然想要透过华侨银行来掌控马来亚的金融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