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经济的演变进程,为华商企业的发展创造了有利条件。20世纪30年代,中日战争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先后爆发,然而,香江经济竟获得了意想不到的发展契机,呈现出空前的繁荣景象。在对外贸易中,由于中日战事对上海的影响以及后来上海的陷落,大批运往长江口岸的货物转赴香江出口,香江对内地的转口贸易急速扩大。1937年,香江对内地贸易总值达到创纪录的7.96亿港元。1938年初,华夏海关的统计数字表明,华夏对外贸易约有一半是通过香江进行的。这种盛况一直持续到1938年10月21日羊城陷落。
1935年,冯柏燎决定将利丰的重心转移到较为安全的香江。冯汉柱追述当年这段历史时说:“我父亲当时感觉到䒤本很快就会打来,急忙派人到香江分头打点一切。”冯柏燎将到香江筹建利丰分公司的重任交给了三子冯汉柱。当时,冯汉柱在利丰的职务仅为办公室助理,在公司的地位远低于二哥冯慕英,他的理想本来是要成为一名矿务工程师,但却被父亲“征用”从事商业工作,现在又受命于危难之际,要代表父亲到香江组建新公司。
当时,冯柏燎面临几种选择:他可以派二子冯慕英或者是一位公司高级职员到香江去筹组分公司。但是,冯慕英在羊城的工作繁忙,难以抽身去香江;而其亲侄子冯友仁给他的惨痛教训仍记忆犹新,他不敢再轻易相信别人。冯柏燎思考再三,决定派冯汉柱去挑这一重任。冯柏燎感觉自己精力远不如前,有必要退居二线,让儿辈们负起更重的职责。
根据冯汉柱的回忆,他在被派往香江之前,经常把自己起草的英文信件交给父亲过目,以便改正其中的文法错误。他说:“我的英文不算好,若信中涉及的事情复杂,我便没有信心用英文来写。因此,我先起草信件,然后请父亲过目。一天,他对我说:‘汉柱,不要再麻烦我了,我相信现在你所写的英文比我写的还要好。’自此之后,我开始自己写信,而且无论事情多复杂,我依然信心十足。”那时,冯汉柱虽然对写信仍感到不放心,但却对发电报及编写密码极具信心,他自称是这方面的专家,喜欢编写及翻译密码。这样既可以省却昂贵的收费,又能使所有发出的电报保密。
1935年,冯汉柱前往香江主持利丰在香江的业务,当时他在公司的任职仅为副经理,他父亲不希望儿子担任一个过高的职衔。他在中环皇后大道中9号的公主行8楼租下全层三分之一面积作为公司的办事处新址。冯汉柱到香江之前,利丰在港岛昭隆街10号已购有一幢三层楼的物业作货仓之用。冯汉柱到香江后又为利丰购入中环干诺道中18~20号的三幢四层楼高楼宇,位置正对着德忌利士码头(Douglas wharf),距中环核心商业街区毕打街仅100多米远。根据战前的法律,利丰所购的三幢物业,有全权使用该码头设施。可惜的是,这项权利在1945年䒤本投降后便终止了。冯汉柱事后回想,当年如果他选择位于街角单边价值更高的另外三幢楼宇,可能会干得更加出色。
1937年7月,䒤本发动大规模侵华战争,战争席卷大半个华夏。1938年10月,羊城沦陷,利丰在羊城的总部无法继续营业,一切业务便转由香江利丰分公司代理。1937年,利丰正式在香江注册为有限公司——利丰(1937)有限公司,由冯汉柱出任公司经理。当时,香江利丰在公主行租了8楼全层,共有10多个职员,部分是自愿从羊城跟过来的老伙计,部分是在香江招聘的新员工。随着利丰业务重心的转移,冯柏燎一家也从羊城移居香江,初期就住在中环干诺道中18~20号的自购物业。
新公司成立之初,得到了香江万国宝通银行(即花旗银行)的鼎力支持,能够顺利融通资金。该银行自利丰创办以来,一直与利丰保持着密切的商业联系。利丰在很多方面都得到万国宝通银行的帮助,例如贸易资金调动、存款、外币兑换、出入口信贷等。万国宝通银行的世界性服务网络对利丰非常有利,因为它的服务能力遍及世界每一个大城市。利丰经它的帮助,完成客户的组织及解决经济财务上的需求。时任万国宝通银行驻香江副总裁兼行长白礼士(Kent de M.Price)亦表示:“利丰是有创造性及时刻在发展和扩大中之商务机构,故本银行与之合作特别感兴趣,而它对银行服务之需求亦永远不同。”
在香江初期,利丰仍主要从事进出口业务,在香江收购竹器、藤器及酸枝家具,与怡和洋行、天祥洋行等外资公司做生意。当时利丰的生意比羊城时代还要好。这一时期,冯汉柱的商业才能得到了充分的发挥,他筹谋有方,经营得法,香江利丰很快便走上业务轨道。后来,冯汉柱每当回顾起那些艰苦的日子时,总忍不住为自己所取得的成就自豪。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德意志军队切断了对英帝国、澳洲及北美地区的货物供应。
时局反而促进了香江不少商行的发展,利丰也是其中一家。当时,香江的外销畅旺,尤其是输往英帝国的港制手电筒成为最畅销货品之一。战时英帝国因经常受到敌机空袭,需要实施灯火管制,停电的情况非常普遍,对手电筒的需求极为殷切。利丰除了向各大电筒厂大量购销外,还专门在香江开设了一家制造工厂——域多利电筒制造有限公司(The Victoria Torch Manufacturing Co.,Ltd.)。域多利电筒厂虽然规模较大,日夜赶工,生产数以百万计的压缩金属电筒外壳,但仍无法满足英帝国客户的需求。为确保产品能够打进英帝国市场,利丰特地订购加拿大、英帝国的铁板和黄铜片,并取得港英当局发给该货输英的进口特惠税证件,免除销英进口税。这一役,利丰赚取了一笔可观的利润,奠定了利丰香江分行溢利的基础,并利用部分溢利投资于香江地产。
利丰逐步在香江建立了稳固基础,业务范围扩大到两广、福建、湖南数省。1941年,冯汉柱先生与李佩瑶女士结婚,他们到北方的海滨胜地山东青岛度蜜月。青岛绮丽的风光暂时舒缓了冯汉柱紧张的神经,这对新婚夫妻原本打算在青岛多逗留一个星期,但突然从报章上获悉䒤本侵略军已做好战略部署,太平洋战争的爆发迫在眉睫。冯汉柱当机立断缩短旅程,飞往沪上,刚好赶上乘坐最后一班太古的“蓝烟囱”客轮返回香江。
1941年12月8日,䒤本军队偷袭美利坚的珍珠港基地,同时占领沪上租界,太平洋战争正式爆发。这一天,䒤本空军空袭香江,在港岛中环金钟兵房投下第一枚炸弹,随后䒤军12架轰炸机在36架战斗机的掩护下袭击香江启德机场,机场上5架英帝国皇家空军战斗机及8架民用飞机被全部击毁,太古船坞、印度军营以及九龙城附近民居等地也先后中弹,香港陷入一片火海中。同时,䒤军在深圳河上架设浮桥,从陆路向香江发起进攻,12月13日占领九龙半岛。在对英//军劝降未果之后,䒤军对香港岛进行狂轰滥炸,随后登陆港岛,于12月25日即圣诞节攻占整个香江,港督杨慕琦投降。短短18天的战争中,香江人民不仅遭受惨重伤亡,而且大量的商店、房屋被炸毁。
1942年2月,䒤本宣布香港为䒤军占领区,任命陆军中将矶谷廉介为香江总督,总督府设在中区汇丰银行。在三年零八个月的残暴统治期间,䒤本占领当局采取了以掠夺香江资源为核心的经济政策,以支持所谓的“大东亚圣战”。它通过两家䒤本银行——正金银行和台岛银行,接管了香江主要的外资银行,还大量发行军票进行大肆掠夺。对所谓敌国企业实行查封,怡和、太古等英资大公司在香江和华夏内地的绝大部分业务均告停顿,九龙仓在尖沙嘴的码头货仓遭到严重损毁。在对外贸易方面,占领当局实行贸易垄断政策,通过䒤本商人组成的香港贸易联合会,控制了香港的海外贸易。3月,䒤本当局公布香港占领地管理法,严格限制当地人民迁移和从事经济活动。根据该法令,任何人出入境、在港居住或经营生意,都必须得到总督的批准。香江大部分公司、商行的生意陷于瘫痪,利丰也不例外。
冯柏燎因为拒绝与䒤本人合作,生意无法再维持下去,域多利电筒厂被迫宣告结业,该厂全部机器设备均被占领军征用。冯柏燎一家唯有变卖珠宝、产业维持生计。他原计划要携全家离开香港重返内地,但因占领当局的限制法令未获准离去,只好与家人,包括高龄的母亲、冯慕英、冯汉柱、李冯丽华等,继续留在香江九龙塘的家中,等待时机。不过,冯柏燎把五子冯汉兴送到粤省韶关继续学业;其他几个年幼的子女,包括冯汉邦、冯丽嫦、冯汉彦、冯丽霭等,送返内地经重庆前往美利坚或英帝国。这几个子女后来在美利坚或英帝国都完成了大学学业,取得了高级学位,成为学有素养的专业人士。其中,冯汉邦从美利坚一所大学毕业,成为土木工程教授,冯汉彦则成为一名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