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现在市面上的陈米(旧米)已经卖到了55港纸一斤,新米是65港纸一斤,一件普通的长衫,都要大喇喇(至少)两舊水(200)!”
“唔系呀嘛(不是吧)?怎夸张?总好过去抢?”
“简直就是抢啦!难道你不吃米?难道你唔着衫(穿衣)咩?”
次日早晨,正在巡逻的叶邦耀听着来往市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听闻市面上的米面、衣服的价钱竟然都已经夸张到这种份上,也是瞠目结舌,与他一同巡逻的是就读警察学堂的同期钟罗水,听到这些市井闲话也是无奈一叹,这让叶邦耀也是有些好奇,不由得问了一下。
“阿水,别人是快吃不起、穿不起了,你每个月都有分红吗?总不能也是这样吧?”
“哎……阿耀,你有所不知啊……虽然每个月是有几百蚊分红拿,但是架不住家里等吃饭的嘴也多啊!每次回家里,我就不知道那钱是怎么花光的,只知道不花是不行的!”
听到同事钟罗水的感叹,叶邦耀微微错愕,他从来没有过问家里的每日开支,只知道每天家里都必须要有六菜一汤,而且还有鸡鸭鱼肉,毕竟家里养着三个大肚婆,正是最需要营养的时候,怎么也不能缺了肉食,这还不包括家里雇佣的仆人、司机,粗粗一算,还真是花钱如流水,不过嘛,家里的钱都不是他来管的,而是他大哥叶邦华亲自把持,除了一楼大药堂的账目之外,其它的家庭开支都要经过大哥叶邦华的“精打细算”,极少出现浪费。
对于同事的“哭惨”,叶邦耀多少是动了一些恻隐之心,当天中午回到湾仔警署饭堂吃午饭时,恰好碰到自家大哥叶邦华领着安森、刘章等刑事房的警员从外边查案回来,坐在一起吃饭时就顺带提了一嘴,得知这一情况,叶邦华也是感到些许意外,在他的记忆里,1950年代的香江的物价在禁运政策实施后确实高得离谱,但也不至于高到这种份上吧?
况且如果连警员家里都差不多要天天咸鱼白菜了,那么,普通市民家里岂不是要酱油拌饭?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街面上早就出现易子相食的人间惨剧了!
不过当前的情况好像距离“易子相食”的程度不远呢!港英当局对于如何安置从大陆南下逃难的百万灾民,其实也没有很好的办法,毕竟现在的香江的各类物资也是奇缺。
据昨天晚上才从珠江口岸悄悄回返西贡市码头的霍官泰等人讲述,目前大陆方面也十分困难,粮食、衣物、药品、钢铁等同样严重缺乏,他们第一批运送北上的物资算是缓解了燃眉之急,听说粤省当局对【通运物流】这等“爱国企业”如此无私无畏的壮举大加赞扬。
赞扬不赞扬的,其实当前的叶邦华也不甚在意,他只是用这一批物资来提前交好港澳两地的统一战线,霍官泰亲自押送并且将这批物资平安送达珠江口岸的羊城码头,足以表明了【通运物流】确实有能力绕开港英当局的水警对珠江水域的封锁,这也让濠江的南光行见识到了【通运物流】的诚意,但是嘛,这毕竟是一笔生意,叶邦华不打算做滥好人,所以还是按照1949年的市价的一半来收费,这已经是打了“超级折扣”,而他也体谅南光行目前的经营资金匮乏的残酷事实,允许南光行以物易物——主要是产自粤省的石材,恰好【通运物流】正在大规模开发西贡市码头,急缺各种建筑材料,也算是各得其所了。
“阿耀,你是怎么想的?打算拿点钱去救济一下那些穷苦人?”
“不——大哥,救急不救穷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所以,我是想着弄一些旧衣服送到难民营去,顺便请一些工程队出面接一下政府的木屋工程,也算是一份小小的善心吧!”
“想法挺不错的,尽管去做一做,反正有大哥替你兜底!”
保留一份纯真的善良是一件好事,叶邦耀也乐于见得弟弟叶邦耀为那些难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毕竟当初他们兄弟二人也是难民大军的一员,如果不是侥幸得到了一些逆天机缘,或许这辈子就只能成为两个普通的塑料厂工人或者是造纸厂工人,怎会有现在的待遇?
既然弟弟叶邦耀都这么古道热肠了,叶邦华这个做大哥也不能落后,联想到数十万难民缺衣少食的——弟弟叶邦耀已经在“衣”和“住”这两方面动心思,那他就在“吃”上面努努力,比如请一些健康的妇人制作一些饭团免费赠与给难民们,然后请一些媒体全程跟随报道,如此一来,既做了好事,又可以给自己家里增添一些“热衷慈善”的好名声。
这种“小事”自然轮不到叶邦华亲自出面,只因他还在调查那一起老旧唐楼凶杀案来龙去脉,奇怪的是,连续一个星期下来,他都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即便他从那个蛇头那里得到了很多关于港澳两地的华人大族的秘密,可这对凶杀案似乎并无帮助。
“阿森,你之前说这个女受害人没有破身?那她为什么跟一个男的死在那栋唐楼?”
“华哥,这个问题我一开始也十分不理解,但是,后来我想到一种可能!”
“哦?有什么想法就尽管说一说,反正现在也没有头绪!”
饭桌上,听到安森说男女受害人一起死在现场的可能有一种,叶邦华让安森说下午。
“是!华哥,不妨我们大胆假设一下,如果这个女受害人真的是非法移民,有没有可能这个女受害人是这个男受害人的妹妹或者是某种关系的亲属,他们是为了逃避某个仇人才不得已来到香江这边,可惜这个仇人还是打听到了这两名受害人的住处,然后将两人残忍地杀害了,并且在两人的手心里各自留下了一个【十】字,而这个【十】字只是障眼法!”
“嗯?阿森,你这个猜测可能性挺大喔!之前我们一直以为【十】字有某种象征意义,可如果这个【十】字就是为了误导我们警方才故意刻下的,岂不是说…….”
“蛇头!!!”听完安森的推测后,叶邦华灵机一动,瞬间想到如果这个猜测成立,所以,那个仇人大概率也是通过被暂时关押的蛇头从海外来到了香江寻仇,不过那个蛇头只是拿钱办事,从来不过问这些非法移民的来路以及前往香江的目的,又该怎么找到那个仇人呢?
“等等——阿森、老刘,你们还记得当时我们第一次在现场闻到的香味嘛?”
“华哥,您的意思是那个疑犯身上有股特殊的香味?”
“不是他的香味,应该是一种火烛味,而且是寺庙里常年使用的那些火烛!”
“不是吧……华哥,您该不会在怀疑这个杀人犯是个出家人吧?”
安森、刘章等人都被叶邦华这一个猜想给惊到了,不过仔细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首先寺庙里供奉的香火跟家里常用的蜡烛味是不同的,尤其是常年在寺庙里的念经送佛的出家人,其次是那个【十】字可能不是障眼法,而是某个具有特殊含义的宗教符号,比如超度。
“华哥,如果真是出家人的话,那这个杀人犯要么有武术底子、要么就是力量恐怖!”
刘章的分析不差,只因能在短时间内突然暴起杀死两人,其中一名还是体格壮硕的男性。而且,叶邦华觉得他们当初推测这个杀人犯跟两名受害人是认识的猜想或许不成立了,而是这名杀人犯在摸清了两名受害人的住处后做了提前的布置,比如在两名受害人即将回来之际点燃迷香、而自己则是藏在仅有一板之隔的旁边的木屋藏匿,并且用湿透的毛巾捂住口鼻。
等到两名受害人被迷香迷晕之后,这名杀人犯才从旁边的木屋出来作案——之所以肯定是一个人作案,是因为叶邦华第一次前往案发现场时就动用【透视】看到了案发现场只有三个人的脚印,其中两组脚印跟两名受害人基本一致,另外一组自然就是疑犯的。
能够得到如此精准的足迹分析结论,自然是因为事先叶邦华就郑重警告过自己的手下,无论发生了什么样的案子,第一时间就是要保护好现场,在他没有抵达现场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触碰、挪移现场的一草一木,包括擅自进入现场等违规行为——不听话的,早被开除了。
外来的出家人没有度牒跟合法身份证明,也是无法进入香江境内的,所以,那名疑似是出家人的杀人犯报仇心切之下,应该不会通过繁琐漫长的正常程序进入香江,如此只能选择“偷渡”这一条路来香江报仇,案子都发生了这么久,想要再找到那名疑似是出家人的杀人犯,这确实是犹如大海捞针了,没想到忙活了这么久,叶邦华等人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阿森,鲁滨逊先生已经在催促我尽快了结这一单凶杀案了,你去找人顶包吧!”
“华哥,那岂不是要找一个出家人?很容易惹事上身喔!”
安森提醒了一下,毕竟出家人有其特殊性,终究是不能随意拉来顶案,为此,叶邦华无奈一笑,让安森忘了刚才的案情分析,就按照他们先前的推测来找个地痞即可,继续拖延下去的话,就耽误了案子完结,届时,要收拾尾巴的还不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