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念念泡完澡出来,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在。
她环视四周,这房间比她之前的房间大很多,装潢像是主人卧房。
她拢了拢睡衣,打量卧室的环境。
朝南大套间,动静区分离,临时办公室堆满了各色文件与书本,桌上摆着随手放置的零物。
他的习惯和在应松别墅如出一辙。
“柳小姐。”小菊端着甜羹进来:“这是刚做的枣羹,给你送来了。”
她的语气不太好,东西搁在茶几上,显然对柳念念不满。
柳念念这才感到饿,她端过来,一口气喝了两碗,才想起来:“对了……和我们一起回来的女孩子呢?”
“不知道。”小菊道。
“那你们大少爷去哪了?”
“我们大少爷呀,去见夫人了。”小菊气呼呼的,“孙少爷遇到你真是倒了半辈子霉,从来没这么邋遢过。”
“他倒霉?”这柳念念就不高兴了,遇见对方谁倒霉还说不定呢,“我看你们大少爷才是我的灾星,遇到他我才是没好过。”
“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你说说,除了让他臭了点,他还哪里倒霉了?”
“换了个一般般的女朋友啊,浑身上下前前后后没有一点比高小姐好,还老惹夫人生气,让夫人在其他人面前丢脸。”
“那你有本事,去和大少爷抗议?”
“小菊!”总管听到她在里面瞎说,顿时唬了脸。
小菊不敢多说,吐吐*出去了。
柳念念窝在沙发上,等魏越回来。
她这才明白,魏越当时为什么警告她离盛东远点。
今天那伙人,和盛东有关系,可程小绯怎么惹上盛东了?
这里看起来干干净净,然而魏越能持枪……
想起那枪,柳念念还后怕。
没头没脑胡思乱想,柳念念迷迷糊糊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沙发往下陷,有人把她往旁边拨,柳念念眼睛半睁不睁,瞧见魏越回来了。
她往旁边挪挪,瓮声瓮气:“你回来了。”
“怎么不去床上睡。”
柳念念揉揉眼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两眼发直,脑袋靠在沙发上。
她刚还做了个梦,梦见魏越回龙岭了。
魏越看得好笑,伸手捏她脸蛋:“一会不见,就想我?”
“不是。”柳念念搓搓脸,想他,他也真够大脸。“我是等你。”
她清醒了些,想起自己有话问他:“你,你怎么知道我和程小绯在那里?”
“查到你报警了。”
“哦……你和盛东什么关系?”
“你说哪方面。”
柳念念一愣,他这话说的,好像不止一方面。“哪个方面都行。”
“想好拿什么消息和我换了。”
“……”柳念念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之前他说,秘密一个换一个。
还真是不肯吃一点亏的商人。
柳念念撇嘴:“这又不是见不得人的,难道你们在策谋什么勾当。”
“诶,商业机密不是随便能说的。”
他的警惕心可真一点不松。
“行吧。”柳念念伸伸懒腰:“今天谢谢魏大少爷的救命之恩,我决定,明天回龙岭,不给您添麻烦了。”
“嗯。”
柳念念拍拍手,准备起来。
魏越忽然拉住,她一个不防,跌坐下来。
他的大掌握住柳念念的脚腕,柳念念下意识一蹬:“你……啊!”
脚掌突然传来剧痛,往回缩,却被魏越按住。
“你、你做什么!”柳念念吸了口凉气。
“不擦点药,好得了?”
她定睛一看,发现自己脚上划了好些个伤口,他按着的地方已经瘀了。
她这才想起,当时天黑,在树林摔了一跤,当时没注意,现在才感觉疼。
“啊!你、你轻点!”
他按得用力,疼得柳念念泪花都出来了。
“疼么?疼就对了,这样才让你记住今天的莽撞。”
柳念念都要哭了,“轻轻点!”人家都这么惨了,还伤口上撒盐。
他果然放轻了些。
指腹的温度从脚上传来,他低着头,倾侧的面容棱角分明,鼻梁挺如青松,微抿薄唇看不出笑意,眉眼轻垂,平和沉稳。
柳念念突然把脚缩回来。
“我自己来就好。”她感觉有点过界了。
从小没人这么对过她,磕磕碰碰很正常,她通常自己就能搞定。
过去从来不觉有什么不妥,今天蓦的,心头涌起异样的感觉,让她不自在。“小伤,用不着魏总牵记……哎哟!”
他找死啊!又这么用力!
“自己揉能好?这点力道就受不了,准备瘸十天半个月吧。”
“要你管。”柳念念小声嘟囔。但魏越不放,她也只能乖乖坐着。
他的力道轻重缓急,脚腕果然舒服了些,给足部按伤这种事,他好像很在行。
“你对这个……很懂嘛。”柳念念道。
“小时候我妈劳累,我就学了两手。”
“哦……”难怪这么熟练,“我还以为你经常给女朋友这么干。”
柳念念双手交叉,顶在下巴。
“没那个闲情逸致。”
也是,魏越忙得很,哪有时间讨好女人。别的女人给他按才差不多。
小菊按照魏越的吩咐,拿跌打油进来,看见魏越给柳念念按揉,下巴差点掉了,嫉恨的瞥了柳念念一眼:“孙少爷,药油拿来了。”
“嗯。”
小菊清了清嗓子:“夫人说,孙少爷好久没有给她揉肩膀了,这两天还念叨肩疼,您要是有空,多去陪陪夫人吧。”
“嗯。出去吧。”
小菊咬咬唇,甩手走了。
柳念念抿唇轻笑,傻子都看得出来魏家的人不喜欢她。
她弓腰,笑眼弯弯的看着:“哎,你爸妈都不喜欢我哎,到时候你怎么收场。”
“是他们结婚么?”油在他掌心搓开,然后按着*,热热的很舒服。
“嗨。”真够任性的,“我要是你啊,我也会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才不会自己瞎折腾。”
“那要是你,父母逼你嫁给不喜欢的男人,你也会言听计从,因为所谓的门当户对?”
柳念念一僵。
他的力道忽然变重,柳念念疼得皱眉。
“听说陆容儿当年被包办婚姻,也是宁死不从。”
魏越他话锋突然转到陆容儿,柳念念不知道怎么接。
魏越又问:“你父母不催婚?”
柳念念挽了挽头发,“他们去世了。”
魏越唇角弧度微扬,显然没信。“一个人孤零零活着,更应该为自己考虑,委曲求全这种活法,看来你也不会选。”
他话里有话,让柳念念很不爽:“陆容儿和你又没有关系,你调查人家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没关系?”
柳念念被噎住。
魏越微微一笑,眯着的双眼轻弯:“我没跟你说过陆容儿的事情。”
“你要和她有关系,至于眼瘸到认不出来我是谁。”
“因为你像陆容儿。”
柳念念翻白眼:“世界上像的人多了去了。”
“陆容儿在柊方村,你在嘉平县。你父母迁葬老家,就在柊方村不远的山林。你应该也知道,陆容儿,葬在那。”
“我看你和陆容儿的关系也不咋的,不然怎么会不知道她早死了,我要是陆容儿,那难道现在的我是鬼了。”
“的确。”
“胡说八道!”柳念念踹他一脚,缩回来,“懒得和你鬼扯。”她撑身起来,要走。
没想到魏越一扣她手腕,她跌坐下来,正好落在他膝上:“你又怎么知道,陆容儿早死了?”
“……”柳念念挣手,“你刚不说了她死了?!”
“我没说多大。”
“烦的你!”柳念念放弃争辩,挣着要起来:“放手了你,老色鬼!”
“你还要否认到什么时候,柳念念?”他扣着她的脑袋,目光直直盯住,一瞬不瞬:“陆容儿的父母,就住在洋庭小馆,需不需要,安排你们母女相认?”
他今天,就一定要撕开她的画皮,“我说到做到。”
柳念念呼吸滞住,“你……你想干什么?”
魏越眯眯眼,柳念念身上有他喜欢的沐浴香,闻起来很舒服。
他并不想怎么样,只是无法容忍身边有个满口谎言的女人。
她明显很紧张,魏越捏着她软软的腰肉:“求个真相。”
他说得轻描淡写,显然没有恩仇。
紧绷的对峙。
许久,柳念念叹了口气,放弃否认:“我是。”
“我是陆容儿。”她低声,情绪萎靡。“我当年高烧,他们不治,奄奄一息时以为我死了,拉到山林就当葬了。
“那天柳家出殡,就在我不远处,我说不了话,他们走了之后,我才勉强起来,柳念念的身份证,是捡的。”
那种绝望,至今仍然时常出现在梦里,被放弃,被遗弃,永远不会忘记。
她不知道父母为什么不爱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以至于活着都不可以。
眼眶微微红了,柳念念撇开脸,“在我心里,陆容儿是真死了。”
陆容儿是被放弃的,从一出生就没人期待她的到来,名字是外婆随便取的,只想要个容身之所。
然而如此,陆家还是容不下她。
她歇斯底里的质问,却得不到答案,他们的冷漠,仿佛是她在无理取闹,那种深深的无力感,令她窒息。
绝望在心里打上了烙印,从此家庭成为了遥不可及的天上瑶池,家人也成了不可磨灭的心魔。
晶莹泪珠砸在魏越手上,她立刻擦干净,“困了,眼睛酸。”
魏越温厚的手掌抚过她的脸,拭去泪痕。
原来撕去强硬的外表,她这么脆弱。
柳念念眼里还有泪花,却是笑了笑,从他膝上起来,“那些陈年往事,不提了。”
她转身出门回房,“今天谢谢你。”
过去了的看似结束,遗留的伤害却无法抹除,想起还是疼。
房间重回静谧。
魏越站在窗前,点了一支烟,静静抽着。
玻璃上倒映着他的影子,他脑海里却还是柳念念的背影。
今天敲碎了柳念念那堵坚硬的冰墙,有什么融入他的心里,一点一点的渗透。
烟很快见了底,魏越把烟头按灭,去找郁向阳。
……
柳念念翻来覆去,一夜没有睡好,天蒙蒙亮就起来,浑浑噩噩坐在梳妆台。
她打了个哈欠,又有点困,趴在梳妆台上。
都不知道昨晚为什么会和魏越说那样的话,突然把自己的弱点暴露了出来,难受。
不过魏越知道后要怎样?把她辞退?从这轰出去?
想到这柳念念立马弹起来,既然这样,自己主动点,就不要对方开口了吧。
她收拾自己的东西,装了一个小背包。
“柳小姐,你这是??”总管见她背着包,咚咚下来,奇怪问。
小菊插话道:“我看是八成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主动走人了。”
“谁要走了?”楼上,魏越慵懒闲散的声音传来,他刚起,还穿着睡衣,黑发稍有凌乱,更显得随意自在。
他趴在栏杆上,眯眼看着柳念念:“刚有事找你,过来吧。”
“哦……我知道了,我这就走。”柳念念点点头。
“回来。”魏越扶额,“谁让你走了?”
“你昨天不是……”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
“……”魏越说倒是没说,但成年人的世界,讲那么白就不好了吧。
总管识眼色,立刻上来把柳念念的包拿掉,“柳小姐,早餐已经做好了,今天您喝粥还是面包。我让人给你准备。”
魏夫人也出来了,看见都在客厅里,“哟,都起来了。”她打量柳念念,“难得见你起早啊,还以为你要睡到太阳下山。”
魏越噔噔下楼:“念念长睡眠,有赖床的习惯,妈以后早餐不用等她。”他的长臂搭在柳念念肩上。
柳念念瞪他一眼,张口就来他最擅长。
一家子坐着吃早餐,二婶问道:“魏越昨晚是去过两人世界了?听说很晚回来。”
柳念念挪了挪,偷觑他怎么回答。
“嗯。”魏越喝着粥,“玩得过头了,忘了时间。”
“哦对,”柳念念也点点头,“我还是喜欢过两人世界,自在。”
魏夫人道:“这么说,在魏家委屈你了。”
柳念念道:“哪里话,就是不习惯。”
魏夫人放下碗:“那从今天起,就搬出魏家,以后不在来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