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那蝉蛹忽然剧烈的动了起来,连带着脓包室的地面都开始抖动起来,时凡与兀官痕手拉着手,他们将刀剑插入地下,才勉强维持住站立的身形。与此同时,蝉蛹之中传来呦呦鹿鸣,蛹从中间裂开,如同被平剖的蛋,向两边展开光滑的切面,从中走出一位衣袂飘飘,白发胜雪的美女子,那女子腮红动人,额心两点朱砂,一双秋水剪瞳波光潋绝。
“初人?”美女的声音也如同冰霜,落在耳中就如同霜雪落在手掌心中,冰冰凉凉的。
时凡还未深想这人是谁,那美女就缩地成寸,一眨眼间来到了他的面前,一脚将他踹了出去,兀官痕拔刀来挡,却被美女吟诵声震住,后也被美女送去陪时凡。
两人在墙上沾了一会,都落到了地上,兀官痕为了护住时凡,先扑在了他下头,刚换上了衣服就被尘土污了,后来又被时凡一压,他将时凡抱起,时凡按住他的手道:“让我缓会儿,我可以的。”
“一。”
“二。”
“三……断了三根肋骨,那个家伙是谁?”时凡虽说没有接受过多高等的教育,一般情况下他不会用那个家伙这种带有贬义性质的词语去形容别人,尤其是一个女孩子。但是,现在不是一般情况!时凡看着兀官痕染了血的脸颊,抿直了嘴。
“麒麟,你知道我最讨厌初人了,你来迎接我,居然带着两只小臭虫。”美女声音清淡,其中的厌恶几乎要化为实质打在时凡的脸上。
时凡的脸整个都扭曲了,他现在后悔了,他用那家伙来形容这人简直是侮辱了‘那家伙’这三个字!时凡从兀官痕身上爬下来,抖抖身上的泥土站直了身子道:“我说,麒麟,这只聒噪的鸭子是你从哪里找来的?马上送回去行不行?”
“有趣,你还是第一个敢对我五色神鹿说这种话的人。”美女施舍了时凡一个鄙夷的眼神,手指微动,便有五色祥云在她手下凝聚。
时凡冷哼一声,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给五色神鹿,他对兀官痕说道:“走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麒麟玩够了以后会自己回来的。”
他与兀官痕还未走出几步,就被无色祥云拦住了去路,美女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们的侧前方,她道:“想逃?已经太迟了。”
“是的,已经太迟了。”麒麟附和道。
时凡抽抽嘴角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成哑巴。”麒麟这家伙,简直不能好好聊天。要不是他是麒麟的主人,他可能早就对麒麟拔刀相向了。
“你叫我往东,我就往西。”麒麟说着,飘到了五色神鹿的身边道:“你想杀他们?”
“原本不想,你说了之后我就想了。”美女对麒麟的态度倒是不错,还和麒麟开起了玩笑。“你要杀他们,我偏偏不让你杀。”麒麟回答道。
相处得真不错。时凡啧了一声,他斜眼看着那两人掰扯,突然之间一个激灵抖了起来,时凡抱住自己的耳垂回头看去,刚刚兀官痕舔了他的耳垂!
兀官痕无声的动着嘴唇,对时凡做了几个口型。
时凡的神情从一开始的惊恐到后来的冷静,只经过了兀官痕的几个口型。两人对彼此点点头,时凡伏下身子,唉哟唉哟的叫了起来。
“胃疼,啧。”就算是装肚子疼,时凡也不想让美女看笑话,他蹙着眉头面上倔强,落一厘长三厘,与麒麟斗嘴的五色神鹿嘲讽道:“死要面子活受罪。”
时凡脸色铁青,不情不愿的整个人沉到了地上,他仰头对五色神鹿道:“什么死要面子,什么活受罪。那都是因为我不想做!”
五色神鹿嗤笑一声,扫开麒麟向两人走来。兀官痕半伏低下身子做出防备的姿势。五色神鹿打量着兀官痕道:“你就是那个抢了我衣服的人?”
“长得还算不错,这衣服就送给你了。”五色神鹿在这个时候倒是大方了起来,面上还带了一丝冰雪消融的笑意。
时凡转头看向麒麟道:“我还以为你是专门来为我们送衣服的。”麒麟在那之后没有伤他,他还以为麒麟已经原谅了他,不回到他身边只是因为对伤害他一事心中愧疚,可是现在想来,这不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时凡勉强的勾了勾嘴角,流露出来的却是疲惫与自嘲之感。人总是太过自以为是,他更是卡死在自以为是打造的囚牢里出不去,麒麟的那一刺没有让他醒过来。
可我现在要醒过来了。
“麒麟,我还有最后一句话想要对你说。”时凡将手放在地上,死死的攥成拳头,他咬紧牙根,将眼中的湿意逼了回去,麒麟被他声音惊住,愣在了原地,却也是转头看来。
五色神鹿亦是如此。
“道不同不相为谋。再见了,我的朋友。”时凡高声大气道,他将手一扬,手中泥沙漏出,席卷脓包室,不知从哪里卷起一阵风,泥沙喧嚣中弥漫了整个脓包室。五色神鹿一扬手将这阵沙烟压下,室内却只能看见她与麒麟二人。
“狡猾的臭虫。”五色神鹿淡淡道。
麒麟站在原地,过了很久才道:“我帮你出来,也请遵守承诺,帮我将他救出来。”
“我与他是故交,怎么会不帮他。”五色神鹿与他一同向外走去,“只是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成蝶对我们来说是好事一桩,他为什么要拒绝?”
“他的想法,我从来就没有弄懂过。不管是在百里水桥的时候,还是在后来流浪的岁月里。”麒麟道,他的身影在背后拉长,显得格外的萧瑟。
“也对,我与他一同张大,我都看不懂他,何况你这个呆子。”五色神鹿压着眉道,她摸上自己额心两道朱砂,眉心蹙成了一团。
“魂化是一场劫难,现在劫难就要结束了,留下的东西就当做是纪念吧。”麒麟走在她前头,却好像能够猜到她在想什么,又在做什么,他突然开口道。
“魂化对于我来说,又何止是劫难?那是我诞生以来最大的耻辱。”五色神鹿道。
麒麟隐去身形,五色神鹿也隐去身形,只余下一道叹息声。
时凡与兀官痕从脓包室中脱身之后,便在地道深处寻了一处幽深清净的地方休息,五色神鹿是从蝉蛹之中出来的,因为担心他们进入的时候还会有其他的蝉蛹破开,所以时凡否定了兀官痕想要再次进入脓包室中的决定。这一处修养的地方,便是时凡挑的。
“这一处,离白泽有多远。”兀官痕负手看着地道深处问道。
时凡一愣,他闭上眼睛感知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不确定的道:“好像……只差一道墙?”说着,他往感知最强烈的地方走去,在左侧的一堵墙面前停了下来,兀官痕跟在他的身后,一尾巴将那墙轰倒了,时凡穿过墙中的洞看过去,看到了一条安静流淌着的溪流,溪流上有木桥,桥下有游鱼,桥的对面有一座纯金打造的囚牢,金光大作,让时凡看不清囚牢之中的是什么。
可是心中越来越强盛的感知却告诉他,囚牢之中的生物是他一直在寻找的白泽。
“我们过去看看。”兀官痕道。
“这里边有诈。”时凡道,墙的那一头一派小桥流水人家似的美景,没有人把守也没令人生恶的乌鸦,这简直就是标准的套路。
“里面有诈,你会不去?”兀官痕问道。
时凡摇头,先他一步踏进去,他对兀官痕伸出手将人拉进来道:“进是一定要进来的,这一次我要走在前头。”说罢,又跨一步越过兀官痕去,他说要走在兀官痕的前头,当真就一直走在前头,兀官痕停下他也停下,听到什么风吹草动就会回过头来看兀官痕。
兀官痕失笑道:“我在你眼中就那么脆弱?”
“你很强,这一点我承认。可是问题不是强不强,而是我会担心。”时凡道,他知道兀官痕很强,也知道兀官痕一直在变强。但是不管兀官痕有多强,每一次兀官痕与别人战斗,时凡的心都又抽紧,兀官痕连自己都觉得受伤是家常便饭,可是时凡不觉得。
他不想让兀官痕受伤。
“对不起,都是我拖累了你,要不是你处在疲惫状态,就不用受她那一脚了。”时凡道。
兀官痕一愣,而后摩挲着时凡那双盛放着天底下最美艳的花朵的眼眸柔声道:“傻子,那和你没关系。那个时候,我是想起了一件事。”
“啊?”时凡煽情不下去了,他本来就是一个又软又怂的小青年,就算是被生活逼到了不得不硬气起来,那软怂的特质还是会时不时跑出来。
兀官痕与他并肩前行,“我在家中藏书阁看过一本残本,本子上记载着,在鸿蒙时代,神同行,兽有灵,人有智,三者相和。”
“那和五色神鹿有什么关系?”时凡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