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插了两根比棍子还硬的东西进身体里，要是说不疼那都是骗人的，时凡疼得动一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强撑着抬起头，就想多看兀官痕两眼。
兀官痕嘴角涌出血来，他随手擦掉，又一次询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骜将他从桀的身体里分离出来，相对的他背后的翅膀也就抽出来了，时凡感觉自己就跟破了洞的血袋似的，整个都在往外冒血。
兀官痕俯冲到跟前来，桀骜两兄弟却像是察觉到他的想法似的在他到达前飞走了，兀官痕伸手去接，接了一手都是时凡的血。
他会死的。这个念头充斥兀官痕的脑子。他抬起手来，血液也跟着上涌。
“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将你手中的刀折断。”骜晃了晃自己的脖子，脖子上出现一圈灰色羽毛，又在他动作停下之后消失不见。
“的确是很简单。”桀附和着笑了起来。
时凡咳嗽几声，有气无力的几乎要听不见。同样的，他伸出去搭在桀衣服上的手也没有人发现。
“好啊。”兀官痕抬起头来，一双血红的眸子中凶光一闪而过，而后他背后掀起了两道龙卷，向着桀骜两人而去，他自己则是振动羽翼，高高飞起。他将鸿鸣刀横放，双手放置在刀柄上，一只手顺着刀刃滑下，血从伤口处流出，落到鸿鸣刀上，将刀面整个染红，又落到了兀官痕的身上，将他身上的衣服烧红，他轻轻地勾了一下嘴角，低下头向着两道龙卷飞去。
在龙卷的中心，桀骜捂着头乱飞，乌鸦化身，对于龙卷这种自然灾害，总能够激起他们内心本能的恐惧。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兀官痕居然会不顾时凡的死活下此狠手。
“你不是他的爱人吗？”骜踹了时凡一脚，时凡又吐出好几口血，他艰难地抬头，抓住骜的衣摆将自己嘴里的血都吐在了他一身黑色道袍上，吐完之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痕哥是什么人，你们也配威胁他？”时凡笑得眼泪都出来，他是真开心，开心兀官痕没有被这两人要挟。可是又有点难过，或许他就要死在这里了。难过只是一点的，可是开心却是很多的，时凡乐观地想：他与桀骜两人死在这里以后，兀官痕正好可以出去。
“你又是什么人？敢在我的面前说这种话？”骜冷笑一声，提起他就要丢掉，被桀拦住。
桀对时凡不报一点善意，可他却劝解骜道：“哥哥，我们现在不能杀他，我们还要问他那个人的下落。”
骜化作一只巨大的乌鸦，向时凡掠去，幸好被突然偏移过来的龙卷阻断，不然时凡受了这一爪，怕是真的回天乏术了。骜发泄了自己的怒气，扑腾着对桀道：“弟弟，我想要他死。”
“我都听哥哥的。”桀抓着时凡的手慢慢放松，只要他再松开一点，时凡就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这时骜化作人道：“慢着，先问出那个人的下落，再将他杀掉。”
“告诉我，那个人在哪里？”桀点头，手下一用力，时凡便与他面对面，他虚虚拉着桀的袖子道：“我把他藏起来了……你，这辈子……都不会看到他。”
说罢，时凡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扯断袖袍，与袖袍一同坠落。桀骜没想到他会做出如此激烈之举，皆是惊呆，竟无一人反应过来去抓时凡，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不是伸手就能挽救的局面了，桀骜叫那袖袍变做乌鸦，可几只乌鸦一现行，就被时凡一手一只直接掐死。
“他求死的欲望，竟然这么重，那就让他去死吧。”骜摇头感叹道。桀原本是要召唤乌鸦托住时凡，虽说龙卷之中此举必将损伤惨重，但是比起时凡手里握着的信息也不算是什么了。只是不管桀心中是何般算计，骜一开口，桀便收了手。
“哥哥，我们出去吧。”
“弟弟，等龙卷散了以后，我们回来给他立个碑。”
“我都听哥哥的。”
二人飞身欲走，却被兀官痕一刀砍成了好几截，桀的头与四肢都分开了，他眨眨眼睛，四肢就自己飞了回来，骜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两人怒气冲冲想要找兀官痕算账，可兀官痕却没了踪影，余下一条向下的空中彩云带，昭示着兀官痕的去处。
“我们要下去吗？”桀与骜融合在一起，两人的声音也混杂在一起，成了喑哑的代名词。
“下去？不，我们离开这里。”
兀官痕紧赶慢赶，慢慢地追上时凡了，他将时凡抱在怀里。时凡还有意识，不过他身上的血都快留干了，这摔不摔的差距也不大，只不过早死和晚死的差别而已。
时凡没等到意料之中的粉身碎骨，反而落入了温热的怀抱中，他不用睁眼，就知道面前人是兀官痕，于是他之张口叫道：“痕哥。”
“是我。”兀官痕顿了一下才回了时凡，一来他怕时凡发现他语态哽咽，二来时凡久不叫痕哥这称呼，他听着总觉得生分了，心里生出点不合时宜的不痛快来。
陷入爱情的人大多如此，总希望自己理智点，可偏偏却还是会因为心上人不经意间的一个动作委屈落寞。
“我就知道是你，这里只有你。”时凡要是只说前半段话，兀官痕也许还会感动一番，爱人不曾睁眼就知道来人是他，这份死生契阔定是要让哪怕是铁石心肠的人流上几滴眼泪的，可偏偏时凡一个将死之人，回光返照的时刻，不说点动听的情话，偏生要将自己猜测的依据说出来。
证据依据一类的东西，和真相事实链接在一起了，就总是带着点司法公正冷冰冰的味道，兀官痕哪里还伤感感动得起来，他只得说：“你这个坏蛋。”
时凡笑了，他边笑边说：“我快要死了。”
兀官痕又是喉头一紧，他这次顿了更久，才控制住自己崩溃的声音。
“我知道。”
“我答应过五色神鹿要把魂兽灵都救出去的，我还答应了毕方等一下就去接他回来，我还答应了要撑到关笙哥回来。”
“你还答应要和我回兀官家见长辈。”兀官痕这时候似乎忘记了兀官家厚厚的诫规里写着的规矩，将他的教养丢在了一边，粗暴残忍的打断了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倾诉。
“对不……起。”时凡说。
“别对我说这种话。”兀官痕感觉到怀中人体温的流失，他将人揽得更紧了，想要将自己身上的温度传达给时凡。时凡边咳边说：“你要帮我，我不能食言。”
“不帮，你要是死了，我谁也不帮，掉头就回兀官家，绝对不管其他人是死是活。”兀官痕恶狠狠道。
“痕哥，你把耳朵……咳咳……凑过来。”时凡笑了，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是兀官痕印象中那双澄澈的眼睛，兀官痕摇了摇头，不愿意低头。
好似只要他不同意，时凡就会为了等他低头而坚持下去似的。
时凡抬起手，每动一下脸上的笑容就会扭曲一下，可就是如此，他还是坚持。兀官痕哪里舍得看他难受，只好低下头。时凡将手按在他的头发上，手上的血染红了他的黑发，他将兀官痕的头按下来，嘴巴抵着兀官痕的耳朵开始说话：“……”
“你……”
兀官痕的话戛然而止，时凡已经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带着祥和的微笑离开了这个世界。能够死在他爱的人怀里，这是时凡充满遗憾的人生里为数不多的庆幸。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兀官痕亲吻他紧闭的眼睛，血从他嘴角落下，滴在时凡的眼睛边角上，看上去就像是时凡自己流泪似的。
两道光影落下，白泽少有的化作了人形，儒雅的白衣公子痛苦道：“还是没有赶上。”
五色神鹿化作的女儿郎一根簪子别起了乌发，英气利落，她面上被乌黑笼罩，强制脱离被中止，带来了躁动因子剧烈的反弹。五色神鹿对兀官痕道：“我来这里，是为了救他。”
“你……能救他？”兀官痕抬起头，黑发黑眸。五色神鹿松了一口气，心中一颤，时凡能让兀官痕入魔，也能让兀官痕清醒过来，他们这样的关系……让人喜也让人伤。
喜的是人间只有真情在，伤的是比翼独生人渐瘦。
“是的，庇佑我的信徒，是笙歌最大的愿望。笙歌没有本事，只能救他，却不能保有他的记忆，你会因此，疏远他吗？”五色神鹿蹲下，与兀官痕对视问道。
“不会，我怎么会疏远他？”兀官痕笃定反驳。
“那要是……他想疏远你呢？要是他不想当个同性恋，而是想要和女人在一起呢？你……会恨他吗？”五色神鹿又问道。
“我不知道。”兀官痕固然可以说得冠冕堂皇，但是他心中茫然，却也需要一个出口。他不喜欢欺骗时凡，对于时凡的事情，也不想弄虚作假。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喜欢你。”五色神鹿声音渐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