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鸟回头盯着时凡，时凡又是一笑道：“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轻信他人，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说罢，他身子一歪，将剑挑了起来，在他背上舞起剑来。神经病吧？崇明鸟离他太近了，被他一连串的动作搞得头昏眼花，他缩回头缓神，在中途听到那个神经病吼了一句‘万物谢地’。他刚想把这神经病丢下去碾死，却发现自己在飞快的下落。
不管他怎么扑腾翅膀，他的翅膀都变成了虚设，他再也飞不起来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崇明鸟的愤怒达到了顶峰。他不管不顾的对着时凡啄了起来，真将时凡身上啄出好几个洞来，时凡躺在血泊里对他笑，笑得崇明鸟肝疼。
“你就是个疯子。”
“对，我就是个疯子，所以才会有你这么一只疯鸟。”时凡安然的闭上眼睛，下落的速度太快，他连呼吸都变成了一种切割的煎熬。
伴随着崇明鸟不甘的鸣叫声，他与时凡一同坠到了地上，崇明鸟的翅膀摔断了，他的头也快要断了，他喘不过气，只能虚弱的用嘴吞吐浊气。他的眼珠很大，能够将一棵高树收在眼中，他转动着自己混沌的眼珠子，看向了落在了他侧边的时凡，时凡已经算不上一个人了，他就是一块万人踩千人踏的破布。
“你这个人……连根子都……坏掉了。”他明明连呼吸都困难了，却还是要在死之前贬时凡几句，时凡同样是出气比进气多，他敢发誓，他现在要比崇明鸟要难受多了，崇明鸟只是摔到了地上，可是他却是在与崇明鸟一起砸到地上之后，又从崇明鸟身上掉了下来，受到了二次伤害。
时凡艰难的侧过头去，他不愿与崇明鸟说话。
“不过……我……喜欢。”崇明鸟说完这话，再也没有了进气，他傲气了许多年，明明自己也没有多大的本事，混了那么久只是个十大凶兽之一，可偏偏他就是看不起人。而这一次，他却是打心底的佩服起了时凡。时凡够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时凡闭上眼睛，一行清泪从眼角流下，流进血泊里。
崇明鸟化作点点星光，飞进了时凡的身上，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一下一下喘着气，说是喘气，或许说是吐气更加适合一点，兀官痕将他落在外围的轩辕剑拾起，割破自己的手腕，撬开时凡的嘴巴将血灌进他嘴巴里，时凡微睁着眼看他，嘴巴微微张合，兀官痕凑近他，将耳朵靠在他嘴巴上，时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仍然是时有时无，断断续续。
兀官痕抱起他向学校内走去，走出几句，才突然之间明白了时凡说的话是——这样子，我是不是离你近了一点？
“傻子。”兀官痕低头看时凡的睡颜，久久才说道。他用沾着自己血液的手在时凡右眼眼睑处点了一下。
这世上有一句流传多年的老话——同甘共苦。都说夫妻之间要同甘共苦才能长长久久的走下去，没有遇上时凡之前，兀官痕也是那样认为的。可是自从他的心上住了一个时凡之后，兀官痕将那些浑话都丢进了垃圾桶里一把火烧掉了——爱一个人，又怎么舍得他受哪怕一星半点的伤害？
“受我受过的苦，不能让你离我更近，只会让我这里更疼。”时凡醒来以后，兀官痕指着自己的胸口对他郑重的说道。
时凡笑了，笑得自己胸口疼，笑得自己浑身都疼，他也没有停下，不是因为好笑，也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兀官痕那一句情话，只那么一句，就足够他开心一辈子。哪怕是兀官痕一辈子蒙葫芦我也认了。时凡在心中想。
灰衣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关笙与烛龙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兀官痕觉醒了凤凰的血脉，他的血虽说没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领，但是却也差不到哪里去。时凡对于他大大咧咧在学校给他喂药的行为很是苦恼，他苦笑着对兀官痕道：“以后我可要把你看紧了，要是你被人抓去当移动仙药，那我就要哭瞎了。”
兀官痕很认真的回答道：“我的血只能够救你一个人。”凤凰有涅槃的能力人尽皆知，可是这世上可没有凤凰可以帮别人涅槃的道理，他的血原本只对他自己起作用，不过是因为爱太过深切，时凡又与他涅槃有着莫大的关系，所以时凡才能够成为那历史洪流之中唯一的意外。
时凡道：“我信，可别人未必会信。”兀官痕血液的特殊之处暴露，在这个布满眼线的地方，时凡不得不多想。
“只要你在，我就会在。”
“你这么说，难道我还是你的半身不成？”时凡笑了起来，兀官痕现在说情话的本事越来越高了，看来他不用担心以后要对着一个闷葫芦过日子了。
兀官痕只笑不语。
时凡感受了一下灵魂空间里崇明鸟的情况，崇明鸟被他那样折腾，元气大伤，正在灵魂空间里长眠不醒，时凡出来后对兀官痕说道：“白泽不是主动脱离我的控制的，他是被迫了。我想，也许一开始这些魂兽灵都是被迫的，只是到了后边真的与我失去关联之后，被人类驱使的恨意就爆发了出来。”兀官痕以为时凡一直是昏迷的，但是实际上时凡的意识一直都很清醒，只是躯壳太过疲惫，他无法再使用。时凡在修养的时候一直在回想他与崇明鸟还有麒麟之间的对话，他对兀官痕所说的，便是他苦思之后得出的结论。
兀官痕点头。
时凡又说：“我听他们的语气，魂兽灵一开始似乎都是自由的，那么他们又是怎么成为人类的魂兽灵的？你有看过这一方面的书吗？就是讲初人的起源的历史。”
兀官痕蹙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儿，道：“家里好像有这方面的典籍，我记得……魂兽灵不是人类自主进化的产物，而是在人类的实验之下诞生的。成为魂兽灵的神兽凶兽灵兽，一开始都是独立自由的个体。”
“其他的，我已经不记得了。”兀官痕道。
时凡点点头：“已经足够了，实验的产物？这就难怪了，那么大的怨气……”他自言自语道。
两人又聊了几句，都认为崇明鸟口中的老头子就是指的庄晓，讨论出来的结果是先去找找可能关押着白泽的地点——时凡的身体只是修补了一部分，要想恢复到鼎盛状态，那还是要靠白泽。还有关笙那边，也少不了白泽的治疗。
可是问题又来了，整个学校都是灰衣人的耳目，学校又那么大，他们要去哪里找白泽？
“可以去问那个头领。”兀官痕道。
时凡沉思，而后点头道：“对，没准那个人可以帮我们。”从一开始，那个统领就坚定的站在女尸月的那一边将她奉为神，他们那时候看不明白，现在可不可以往统领是在向他们表明身份这一个方向去猜测呢？对于月是不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问题，时凡一直认为月是站在关笙那一边的。他愿意去相信月。
兀官痕让毕方出去探路，毕方回来以后领着两人走下水道，那些乌鸦虽然喜欢阴暗的地方，但是对臭烘烘的下水道却是敬谢不敏的，这倒是方便了时凡与兀官痕行进。
依旧是兀官痕背着时凡前进，两人都没有说话，兀官痕专心前进，时凡则是注意周边的情况，确保他们没有被发现。行至半路，前边映出一条长长的影子，兀官痕与时凡躲进岔道里，等着那人走过来，那人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呼吸却沉得如同没有，时凡听了对兀官痕说：“这是人的脚步声。”
“庄晓？”兀官痕反问道。
时凡摇头道：“不是他，庄晓没有魂兽灵，可是他的本事却比一般人要强得多。他的脚步声不会这么虚弱。”
说话之间，那人已经走到了跟前来，两人不再说话，只一心看那越来越宽的影子，时凡已经从兀官痕背上下来了，他靠着墙壁，兀官痕立在他身旁，手垂在身侧，眸光淡淡。
那人终于出现在了他们的跟前，一身麻布衣裳，脸上泪痕长长，眼珠凸出，时凡开嗓叫住那人：“统领。”
那人回过神来，看着时凡的一双眼睛暗沉无光，他问道：“你们是谁？”
时凡心中一顿，他用手在统领眼前摇了摇，统领眼珠子一动不动，还是深深的窝在眼框中，时凡问道：“我们是先前你见过的幸存者，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般的模样？”
“原来是你啊。”统领慢悠悠的坐下，他道：“神死掉了，没有了庇护，我的眼睛就看不到了。”他坐了一会儿，笑了起来道：“遇上我也算你们运气好，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出去。”
“出去？”
“是啊，沿着这条下水道一直往下走，就能够出镇了。”统领伸手指了指兀官痕与时凡走来的方向，“这一条路我每天都在走，不会错的。”
“你知道这条出路，怎么不带着镇民一起出去！”时凡暴起抓住他质问道，统领徒然倒地，被水溅了一身，他举起湿透的袖子道：“他们出不去。”
“这个镇子里到处都是毒气，毒气进入身体之后就会将他们变成只能够依存毒气活下去的尸人。”他站了起来，将自己手上宽大的袖子撩开，露出上边野兽的抓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