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苏凉身边的张森不敢说话，默不作声，唯唯诺诺，看上去乖巧得很。
熟悉的人还是那几个，不过苏凉这人交友广泛，有好些不认识的人。按理说，顾深、顾洲和杜经年，也应该在此。可苏凉不敢邀请顾洲和杜经年，顾深，那纯属于嫉妒，还是算了。
“云宿，你他吗有完没完。我说，该不会你喜欢那杜子羡吧。你喜欢就去追呀，反正大家都是玩玩而已。谁知道他杜子羡床上有多少人，多一个少一个也无所谓嘛。”
“这话说得不假。两个男人谈恋爱，又不能把肚子搞大，难道还负责？这年头，男人女人上床，也不会负责。再说了，一个女人还能用无数次，一个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凉哥，你该不会认真了吧？”
“真改邪归正了？从良了？”
“说实话，你好久没和我们这些故交一起玩儿过。怎么的，为了一个杜二少收心了？”
“那可不是嘛，我们凉哥对杜二少可是真认真。”
“那不行啊，凉哥。你这要是打算长久，哥儿几个没所谓。既然没那个打算，你说说，一下交往几个人和一下交往一个人，有什么区别。”
“够了。我去一下洗手间。”云宿听不下去了，抬腿往外走。
“啧，要说这杜二少有些本事，让云宿这么花心的人都收了心。诶，凉哥，你确定他两没一腿？”
云宿停下了脚步，捏紧了拳头，就在他转身准备打人的瞬间，他听见许久不曾开口的苏凉，终于说了一句话。
“瞧你们说的，我是那种人吗。他吧，和一般人真的不一样。但是糖吃太多了牙齿会坏。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玩儿腻。所以，别人就不要想了。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我的东西，给别人用。”
“苏凉！”云宿转身吼了一声。他没资格说什么，这样的日子他更不可能说什么。郁闷和愤怒之下，他决定出去透透气。
门半合着，他想也没想拉开，一抬头，云宿震惊了。
他准备开口说话，杜子羡却先他一步，把房门带上了。
“你听到了？”云宿忽觉有些心疼。
杜子羡点了点头。云宿瞧见他的眼睛充血一般的红，睫毛止不住的颤抖，喉结更是急促的滚动，想要把那些酸涩，难受，悲伤都咽下去。整个身子都在发抖，指尖捏得发白，手心握着一个东西，应该是苏凉的礼物。
提着礼物袋的手僵硬得失去了知觉。
“陪我出去一下。拜托！就五分钟。”杜子羡颤抖着声音，带哭腔，满心的酸楚和痛苦，从他的声音里溢出来，瞬间变成了千斤之重。
云宿几乎是提着杜子羡走出这个私人会馆的。会馆的前面就是公园，茂密的树木和小草，大片大片各色的桂花。
杜子羡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想着公园深处走去。
“没有玩儿腻”不过五个字，却像紧箍咒一般在杜子羡的脑海里打转，一遍又一遍，不曾停下来。如同魔咒一般将他所有的勇气和坚持打回原形。刚才那一刻，若不是云宿的出现，他连逃走的可能都没有，脑子里除了那一句话，什么恩爱情仇都消失殆尽。
他身体的血液停止了流动，血管里流淌着的像是冰水，一瞬间将他冻在哪里，心脏被五个字撕扯成数以万计的碎片。这面被他捡起来粘贴的镜子终究碎成了灰烬。
青石板铺成的路面，像崎岖的山谷，修剪得体的万年青却像带刺的荆棘。这条他逃走的道路，沾满了他的骨灰。
云宿实在是不忍心看他这幅样子。
“子羡，回去吧。不要再去见他了，你回家吧。”
杜子羡却像一只僵尸一样，木楞地转过头，眼神没有焦距，他看着云宿，却又像是看着别处。
半晌，一滴眼泪划出他的眼眶。他带着哭腔地问：“回哪儿啊？我不知道要回哪里。我没有家啊，我没有家。云宿，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
杜子羡抬头看着云宿，眼里都是迷茫和悲伤，还有止不住的眼泪。
云宿的心尖儿狠狠地一颤。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这个人人羡慕的杜家二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家而已。
可他的尊严他的未来他仅存的温暖，在那一瞬间被摔在了地上。
碎了，所有的一切都碎了。碎得太彻底了，他这一次，拼不回去了。他没有办法了，就算踩着他的自尊，埋了他的躯壳，他粘粘不上那碎成了灰的爱情。
不，太讽刺了，太讽刺太讽刺了……
最讽刺的是，那不是爱情。
只有他一个人傻傻的以为，他是不一样的，他和那些小情人不一样。可到头来还不如南柯一梦，他和别人没有区别。
不对，他高看了自己，连情人都不如。情人起码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一个被玩弄的玩具，被他们用来取笑的对象。
苏凉把他剥光了，吃果果的仍在那一群看好戏的人群里，像一只被人观赏的猴子。
多可笑啊，情人还有钱拿，而他傻傻的为别人表演了一场杂技，却什么都没有。到头来，换了主人一句‘我还没玩腻，你哪里都不能去’。
他把苏凉那些钓鱼的手段，当做是感情。对他好的，把他宠上天的，无微不至的照顾，他以为那是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原来不过是逗一只猴子的前戏。
云宿心疼的发紧，一边擦着杜子羡脸上的眼泪，一边吼。
“子羡，你别哭了。”
“杜子羡，你他吗别哭了。你哭个什么劲儿。你哭的这么难受，他苏凉知道吗？懂吗？珍惜过吗？你哭给谁看，除了你自己难受，什么都不是！”
杜子羡哭出声，涕泪横流。“我本来什么都不是，我什么都不是！”说完，他直接蹲在了地上。
“给我起来！像一个杜二少的样子。你不欠他什么，是他对不起你，你哭什么。你该让他哭！把眼泪擦干净，回去找他。不把他弄死，你也出出气。”云宿气得不行，拽着杜子羡就要往里走。
杜子羡坚持着不肯起身，半晌，缓了缓急促的呼吸声说：“他今天生日。”杜子羡吸了吸鼻子，依旧在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