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未挂，那边传来了摔东西和叫骂的声音。杜子羡挂断电话，向后仰着靠在椅背上。他的弱点只有他妈妈，杜成也只能拿这个威胁他。
所以，回家是肯定要回的，逃不掉。没准儿回去又被打一顿，可他到底有什么错，为什么要硬扛着。
收拾了一下书桌，杜子羡将电脑关掉，有些阴郁的走出了书房。
打开门，苏凉正站在门口。他怔了怔，不知道刚才的话他听到了多少，虽说隔音效果很好，但门并没有上锁。
“要回家？”苏凉问道。
“嗯，回杜家。”杜子羡顺手带上了门，回到自己的卧室，找了一身轻便的服装换上。
杜家本就不想回，更何况这次还是为了敏感的话题。他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他们实情，若是告诉了自然一了百了，但是他妈肯定回受到冷落甚至埋怨。他平日里不在杜家，护不住张晓楠，本来日子就不好过，要是真的实话实说，张晓娜的日子怕是更难熬。
虽然，他也明白，杜成不是个好父亲更不是个好丈夫，但是张晓楠只能认他。否者当初也不会借腹上位，母凭子归。
从别人手上抢去的人，最终有一天也会因为别人而失去。
苏凉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杜子羡对着手机出神。其他的事情他都能帮忙，但这件事他没有资格过问，更没有身份去阻止。
他从身后将杜子羡抱住。杜子羡最近瘦了不少，他的手穿过腰侧还能在腹部的位置握住手拐处，但不想杜子羡太难受，于是握住了手腕。
“因为我的事？”苏凉猜测。
“不是。”杜子羡有几分别扭，低头看见苏凉纤细又修长的手指，咽了咽口水，忍者想哭的冲动。“松开吧，我要走了。”
苏凉没有动。杜子羡感觉身后的人传来丝丝的暖意，他摇了摇头驱散了心里那点心软。他其实需要拥抱，是真的需要。
一个人坚强和伪装太久了，他也需要一个临时的依靠。哪怕这个依靠是苏凉，而这人人如其名，花心又凉薄。可他想，就算是错觉也好，总比无枝可依要强。
“你暂时住这里吧，等那些八卦记者走了之后，你再走。”
“我不是关心你，我是关心我自己。”
“放手！我再不走，遭殃的是我妈。”
“苏凉…”
杜子羡无奈地喊了一声，音调拖得很长，和平日里的冷漠大相径庭，倒像是撒娇的味道。
这种感觉让苏凉内心冒着粉色的泡泡，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被自己的对象表白后那不可替代的愉悦。他的脸在杜子羡的肩上埋了一下，极力掩饰自己现在的欢喜。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掩饰，只是凭着本能觉得非如此不可。说是做贼心虚又不像，说是心悦诚服他自己都不信。
苏凉故意装可怜。“那我在家等你。你冰箱有吃的吗？我不敢出去，也不敢点外卖，更不敢送上门。”
“有吧，只是不怎么新鲜了。”
“没关系，能吃就行。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回来的时候给我带点菜。”他继续装。
“不知道，看情况。最迟周一，最早今晚。”杜子羡叹了一口气。
如果被打了一顿，大概今晚就能会来。毕竟他就是去找打的，而且也没有对杜家那几个人抱什么希望。
“你今晚回来，我等你吃夜宵。你给我带夜宵！”苏凉显得有点无赖，像是找长辈要糖的孩子。
“不行，我真的不敢确定。再说，你不是明星么，我记得顾洲晚上就不吃。要么就吃沙拉，你也吃沙拉吧。”杜子羡显得无可奈何。
“我不属马也不属兔子，不吃草，我是肉食动物。”苏凉咬牙说到。
“我不能确定，你也别等我。”杜子羡依旧坚持。
“我觉得你故意躲我。”苏凉泄气的说到。
杜子羡没有反驳，其实有这个方面的原因。杜家和这里，半斤八两，他都不想惹，只想当个缩头乌龟。可有些矛盾有些真相终究会被放到明面上。
当雪球越滚越大，不管是谁，都撑不住。他只是选择了首先解决杜家，再来解决苏凉。
逃避也好，迎难而上也好，苏凉就像萌芽的春草，只要他心动就可能茁壮成长，但是这棵草代表着的不是越来越深的感情，而是越来越壮观的森林。
苏凉的森林，里面的树，他数不过来。就算再喜欢这片土地，可高贵如他，凭什么要成为其中之一。如果要，那也应该是唯一，最顶尖最珍贵最难得的那一棵。
“你想多了，我没有。”杜子羡恢复了往日的冷漠。他摆开了苏凉的手，离开了卧室。
其实现在他们的关系有些奇怪，杜子羡自己也知道。
两人算不上男男朋友，但是同床睡觉，甚至亲吻都做过，若真的还差点什么，杜子羡想那应该就差最后一步的感情。
而这一步就像高考，若是错了，哪来回旋的余地。
不是他怂，而是他做不到。没办法把自己喜欢的人分享给别人，更没有和别人共享男朋友的嗜好。那样并不符合他的道德行为标准。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依旧很保守，尽管喜欢男人本就是一见超出了道德水平的事。
苏凉并不傻，他知道杜子羡在担心什么，但是以他的三观来定，他不觉得那是一件很背德的事情。别忘了，喜欢男人，这个前提已经背德，那么还坚持其他的又有什么意义。或者说，他觉得很讽刺。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审视自己的三观，是不是真的错了。
手上还残留杜子羡身上的温度和气味，这种感觉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就像刚才的心悦诚服，难能可贵。
这种愉悦在冒粉色的泡泡，像是个二愣子似的，他有些想笑。
当晚，杜子羡果然没有会来。苏凉等到十二点的时候，实在是坚持不下去，又忍不住，只能给杜子羡发微信。他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人家睡没睡，反正他就是不爽。
心里犯怵，不回来也不知道说一声，都说了会等他。
彼时，苏凉完全没意识到，他自己像极了一个等待丈夫回家的怨妇。
‘不回来吗？’苏凉郁闷兮兮的发了条信息。
心里暗想，也不知道睡了没睡，有没有看到消息，会不会回他。隔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回，他越发的烦躁，半秒看一下电话，半秒刷一次微信，他都快以为，这玩意儿是不是出了bug，还是今天网速不好，接不到信息。
烦的睡不着，他干脆爬起来抽烟，站在20平的大阳台上，他吹着凌晨的江风，清醒的像是一条狗。小核桃早就躺在自己的窝里打呼噜，唯有他像个神经病一样抽烟提神。
大约半个小时后，苏凉总算收到回信。他几乎一秒摁灭烟蒂，专心致志地回消息。
‘明早。’
‘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
‘为什么？’
‘痛。’
苏凉笑了一下，他自己也没发现。但他觉得杜子羡是再和他撒娇。
‘怎么了？’
‘没什么，你早点睡。我今天没法给你带夜宵。另外，明天也不能买太多菜，我不太方便，也吃不了多少，你点外卖吧。’
苏凉有些方，没有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他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想着也不早了，于是放过了杜子羡。
‘好，晚安，小兔子。’
‘晚安。’
苏凉从未觉得这两个字有这么大的魔力，像是喝了一口烈酒，吃了一口糖，竟然有甜又酥，又上头又齁。
是以，这个夜晚苏凉睡得很好，他做了无数个和杜子羡的美梦。
美梦的结局是，他觉得他今天会帮杜子羡洗床单和被套。
苏大少爷还是人生第一次，做换被子的事情。但总比杜子羡发现，他一个老男人还会犯十七八岁小年轻才会犯的事要好。
果然，禁太久了，忍不住。
懊恼的挼了挼自己的头发，看着崭新的被套和床单，他彻底方了。
他感觉他的智商被冒犯了。
于是伟大的苏影帝再一次求助度娘，如何套被套，铺床单。看完视频，他觉得他自己可能是个智障，要么就是个残废。
什么叫做一看就会，一做就废，说的就是他。
前前后后大概搞了半个消失，他终于成功完成人生第一大建设性家务。世界欠他一项吉尼斯纪录，大概没人比他这么蠢！
还好，洗衣机会用，扔进去，启动就行。
搞完这一切，他就像干了一场架。
家庭主妇，他给她们跪了。果然，不是一般人，不适合这个岗位，简直是活多钱少，他要带头抗议，家庭主妇轻松这哥话题。
杜子羡会来的时候，苏凉已经坐在沙发上修生养息，默默地刷着微博，突然想发个状态，可不知道发点儿什么，也只好作罢。
正巧听见开门的声音，苏凉赶紧起身去迎人。
进门的是杜子羡毫无疑问，但六月份的天气，却带着一身冷气和颓丧，这就不得不令人怀疑。
他手上提着一小包菜，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一点精神，胳膊上和脸上有明显的红疙瘩，像是被蚊子留下的犯罪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