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洄正在书房里临摹前朝的枫林图,手执藤黄色的毫笔一笔一笔描了出秋日枫林黄昏后的地上枫叶的轮廓。阿绾进来,把门关上,走到瓷洄面前。
瓷洄停了笔,看她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主子,知秋死了。”阿绾低头道。
瓷洄心下一震,心里默然叹道,终究,是没有活下去的命啊。
“什么时候,在哪里发现的?”
“就是今天早上青瑾带人押货回来,在京城外的树林发现了知秋,发现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瓷洄把笔放回笔架上,默然道:“去辰王府一趟,把知秋的尸首运回去,让老人家见她最后一面,好好安慰她爹,多给些银子,不要多说。”
“是。”阿绾就要退出去,瓷洄又漫不经心问道:“对了,枫均在哪呢?”阿绾有些摸不着头脑,答道:“枫均在帐房跟梧桐学管账啊,不是您说他没出师都不准出枫府吗?”
“学的怎么样了?”
阿绾想了想:“挺好的,梧桐说那孩子很聪明,学的很快。”
是很聪明啊。瓷洄淡淡想道。突然觉得胸口发胀,俯身抚着书桌就呕咳了起来,直呕得眼眶发红。阿绾连忙帮她拍着后背,见她痰中带血一时急了:“来人啊!”
瓷洄一咳起来便觉得停不住,拿帕子捂住嘴咳得越来越剧烈:“拿·····拿修神丹····来····”阿绾赶忙从书桌上的小盒子里拿出一只丸药,接过小丫头递的水,给瓷洄服下,瓷洄这才好些。
“扶我回房吧。”瓷洄紧抿着唇,额上沁出密密的汗,脸色白的近乎透明。
阿绾和梧桐青瑾这些天都悬着一颗心,瓷洄的病越来越重,皇上派了御医来看却也没有起色,七爷还没回来,看着瓷洄日日咳血,走路都随时会晕倒,阿绾第一次有了害怕的感觉,夜夜守看着瓷洄。
寒夜里,躺在床上睡着的瓷洄突然睁开了眼,轻叫了一声:“阿绾?”
阿绾早已睡熟在旁边的躺椅上。
瓷洄蹑手蹑脚的起身下床,穿好衣服,用玉发带简单的扎好头发,脚步轻轻的走到门前,推门出去。一路向帐房方向走去。路上积雪极滑,脚一歪就摔了下去,瓷洄痛得想尖叫,却皱眉忍住。
还好枫府家仆本就不多,一路没被任何人看到,磕磕绊绊总算来到了帐房。
枫府帐房较大,两层阁楼,枫均就住在第一层的主帐房隔壁。已是半夜子时,主张房里却还亮着灯,枫均身披白衣正执笔认真记账,被突然推门进来的瓷洄吓了一跳。
“姐姐?你怎么这么晚来了?快坐!”他赶忙道:“我去泡茶。”
“不必了,我就是来看看。”瓷洄微微笑道,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枫均已经手脚麻利的泡好了茶,给瓷洄端了过来。
“哦。”枫均笑笑。
“在枫府这些日子还住的惯吗?”
枫均垂眸微笑答道:“承蒙家主恩德,枫均住得很好,和梧桐姐他们也相处得很好。”
“嗯。”瓷洄喝了一口茶,水气氤氲中叹出一口气:“当初我让你进府,并未经得你同意,也不知道你是否愿意留在这。这几日得空了才想起,你也是年纪轻轻的,在枫府这样一辈子确实委屈了你。”
“枫均不觉得委屈!”他脸色茫然赶忙道,似是生怕瓷洄把他赶出去。
瓷洄微微仰头温和地看着他:“你这些天在帐房也学了不少东西,即使出了枫府也会有好出路,做点生意,考取功名,都比在枫府为我干活好得多········”
枫均一听此话竟曲膝跪下,低头道:“枫均的自由是家主给的,枫均愿意留在枫府,此生此世报答家主大恩,请家主准许!”言罢重重磕了个头,抬头清秀面容满面恳切。
瓷洄静静看着他,眼神却淡了下来:“你不走,是想留在枫府要我的命吗?”她语气轻轻,却惊得枫均一下眼神变了,眼睛朝四周扫视。
“只有我一个人。”瓷洄叹口气:“我若想让你死,何必等到现在。”这话让枫均稍稍松了一口气,又想开口向瓷洄解释,却被瓷洄制止:“现在,你不承认也不行了,你刚才的眼神已经承认了。”那个眼神,充斥着幼年狮子的暴怒、仇恨、倔强、不甘、还有害怕。完全是对着敌人的眼神。
枫均低头沉默着,良久冷冷勾唇一笑。几乎是瞬间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利落飞身而起朝瓷洄刺去!狠狠吼道:“枫瓷洄!受死吧!”他的吼声近乎凄厉,带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和痛苦,让瓷洄有一瞬间的怔愣。
他出手极快极准极狠,瓷洄迅速偏过身子,却还是让他一下刺中肩膀,瞬间被压制在椅子上。
瓷洄的血霎时染红了衣服,更衬得她脸色白的透明。枫均冷笑着看她痛苦的微微皱眉,俯身道:“枫瓷洄,当初我父皇母后可比你痛多了,你不是很强大很厉害吗?!怎么样,现在任人鱼肉的感觉如何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恶毒的让匕首转动着,瓷洄的血已经染红了半边身子,却死死不吭声,甚至连痛呼皱眉都没有。她异常冷静的看着他,精致的脸上没有丝毫脆弱和恐慌。
“灵帝之子,灵风太子灵均。”她毫不在意的淡笑着,眼睛泠泠如水如居高临下直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