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微寒出使西凉那日,下着漫天小雪,瓷洄和楚溱他们一起在站台上为许微寒送行。百名侍卫与其同行,许微寒身披大衣,跪地行礼,从楚溱手中恭敬接过明黄色锦绢国书,三次叩首辞别,才走下站台翻身上马,挥手带着队伍离去。
而瓷洄自那日回来,许是受了寒,日日发起烧来,到了大雪节气时,已是连出门的力气也没有。楚辰急急赶来,开了药方,又亲自看守病情,但瓷洄本就是寒性体质,病情日夜反复,竟不见好。
瓷洄清晨起身,披衣起床,看楚辰在外室的榻上睡着,头发散乱,被子已滑到腰间,叹口气伸手帮他把被子盖好,却不想楚辰睁开了眼,一看她只披着红色薄披风,俊容立刻转阴:“我说你怎么不见好呢,合着你就是这么配合我的治疗的。”
瓷洄低头莞尔,略微思量后道:“阿辰,你也来了好些天了,该回王府了,你在这里久了,也不方便。”
“你赶我走?!”楚辰瞪大了眼。
“不是,我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你在这里是耽误你的时间,听说阿溱想派你去给大哥的边关送粮和棉衣,这件事你做是极好的,我也放心。”瓷洄耐心解释道。
楚辰天性倔强,哪里听得进去,只冷笑道:“我若不是怕你死了,没法跟二哥交差,你病死又与我何干!”
“说得对。”瓷洄淡淡道,眉目平静,楚辰知她动了气,却又不能立即道歉,一时气氛尴尬不已。
“来人,给七爷收拾收拾。”瓷洄对外喊道,苍白着脸转身回了里间关上门,再没看楚辰一眼。
当天上午楚辰和鱼乐就回了辰王府,连午饭都没吃,翌日便领旨起身带队去给边关送去补给。
瓷洄一直睁着眼,从早到晚。阿绾劝她道:“主子好歹睡一会,这样耗神怎么能好呢。”
瓷洄平静的看着窗外的积雪,启唇道:“阿绾,你带人去一趟辰王府。”
“主子,七爷已经启程去边关了。”阿绾提醒道。
“不是为了他去的。”
“那是?”阿绾疑惑不解,不去找七爷那去辰王府干什么?
“去抓个人。”瓷洄看着她,苍白无血色的唇勾起淡淡一笑:“去把那个和楚辰一起来枫府,负责给我熬药的丫头抓来。”
阿绾陡然一惊!顿时明白过来,七爷医术绝世,主子虽然体质寒弱但绝不会不见好,必是有人作祟!七爷的药方不会有问题,药都是她和梧桐亲手端给主子的,那唯一可能有问题的地方就是熬药的丫头了!
“属下这就去。”阿绾转身就走,眼神带怒,手都不自觉的握紧了腰间的九冽剑。
“不要伤害任何人。咳,咳,带她来见我。”瓷洄咳道。
阿绾脚步一顿,良久,才低低答道“是。”
瓷洄叹口气,躺下,自己盖好被子,将脑袋埋在被子里。
她想自己真的是太累了,当时想到有人想要她死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反击,而是竟然有些许欣慰之感。她竟然想就顺了那人的意,就这么死掉好了。
她苦笑,想什么呢,她怎么可以死,楚虞还没回来。
“枫瓷洄,好好活着,不要死。”她喃喃自语道。弓起身子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晚上。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见阿绾看守在床头,问道:“什么时辰了?”
“申时了。”阿绾见她要起,忙把她扶起来,给她穿好外衣,取了兔毛披风给她披上,“主子,人已经抓来了,可要现在见?”
“嗯。”瓷洄点点头:“带她来清风堂。”
“是。”
瓷洄之所以没让她去大堂,而是去了清风堂,本就是没打算惊动旁人。只带了阿绾和梧桐。
清风堂内,瓷洄坐在木椅上,审视着跪在地上低着头的丫鬟,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杏眸桃腮,面容娟秀,垂眸跪地,一身秋黄色粗布衣裳,看起来倒是朴实本分。
“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奴婢知秋。”知秋低头答道。
“多大了,在辰王府上多久了?”瓷洄脸色淡漠问道,语气威严。
“奴婢十六,自从十岁就跟着爹爹侍奉在王府。”
“那,知道本郡主今天为何叫你来这吗?”
“奴婢不知。”她攥着自己的衣服,低着头。可偏偏瓷洄最不喜欢人装无辜。她这一副可怜无辜的样子,反倒让瓷洄皱了眉。
“本郡主问你,我的药可是你熬得?”
“是奴婢。”她轻轻点头。
“那你还有何不承认!七王爷给本郡主的药方里有一味龙舌,为何你熬过之后却变成了夹竹桃?还不承认!”瓷洄怒喝。
“请郡主明察!奴婢不敢啊!奴婢······”知秋战战兢兢不住的磕头。
“知秋!你要想清楚,本郡主没有惊动七王爷而是把你叫来了这里,你应该知道本郡主没有打算为难你,你和我无冤无仇,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是什么人指使了你?”
“没有!真的没有!没有人指使我!”知秋抽噎着磕头,额头已经见血。
“你承认了。”瓷洄微微垂眸看着她。
知秋这才恍然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伏在地上抽泣起来:“是奴婢糊涂!奴婢罪该万死!求殿下饶命!殿下开恩啊!求殿下饶命啊!!”
阿绾梧桐早已是怒火攻心,看她这样更觉愤慨,阿绾索性‘唰’的一下抽剑出来,怒道:“放肆!还不赶快交代谁人指使!不然休想活着出去!”
知秋吓得脸色惨白,却哭着重重磕头道:“奴婢只求一死!请郡主殿下赐知秋一死!”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诧异,瓷洄见她满脸是血,哭声凄凉,不禁微微别过了头道:“罢了。”
“主子!您·····”梧桐阿绾脸色惊讶异口同声。
“罢了。”瓷洄面容平静:“知秋,你既然宁死不说那我也无从追究,今日就此作罢吧,但是你已进了枫府,就算我放了你恐怕那人也不会放过你,若想活命,还是收拾身家逃得远些吧。”
知秋满脸鲜血眼泪,听见此话不可置信的看着座上郡主,良久才反应过来,重重磕头:“奴婢谢郡主大恩大德!谢郡主殿下不杀之恩!”
“走吧。”瓷洄揉揉眼睛:“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