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虞出来凤鸾宫，便见夕玉在殿外站着，脸色焦急的样子。
他拂袖径直走过去，毫不看她。
“二哥！”夕玉红着眼叫道，小跑过去想拉楚虞的衣袖却被楚虞漠然拂开。
“朕什么都不会答应你，不要再多说。”楚虞皱眉道，为了芜藤的事，她几次三番来找他，竟然还跑来凤鸾宫了。
夕玉仰头，微微抽噎着：“二哥，你可以大赦天下，为什么不能饶了他？他曾经也是你的太傅，为何不能·······”
“不能。”楚虞脸色冰冷，厉声道：“你若是念及大哥和阿洄一点，便知道朕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
他最敬重的大哥，他最心爱的女人。因为一个芜藤，一个在沙场上烈战到死，一个被*到绝路九死一生。
那日在沙场之中，城墙之上，阿洄手握长剑，长发飞舞眼带泪痕的决绝模样，是他永远不想再看到的场景。
如果他没能及时赶回来，她会怎么样？
他不敢，也不愿想。
他的阿洄，差点死掉了。
夕玉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距她几步之遥，眼神里全是狠辣，倾世面容上凤眸血红，冷得让人不敢再看第二眼。
“二哥，你不在时，芜藤确实尽心尽力了，他是犯了糊涂，也是感情犯错所致······”夕玉哽咽着，声音越来越小，眼睛却一直看着楚虞。
“他尽心尽力？大哥和阿洄呢？他们受了多少苦你可曾知道半分！楚夕玉，你呢，你的芜藤差点害死她！若不是阿洄，当年上林苑一劫你早就死了。不要以为自己还算是年幼无知便可以如此蛮横无理！你这叫愚蠢！给朕滚！”楚虞冷笑怒道。
夕玉愣住了，眼睛瞪的大大的，眼里蓄满了泪水。
她从小受尽宠爱照顾，何曾被说过这样的重话。
可二哥的话，却是句句凌厉在理，毫无反驳的余地。
夕玉难堪的咬唇，她知道的，她是最没用的一个，她不如五嫂婼雪雍容温婉，可以为五哥稳住后宫；不如七哥楚辰，医术绝世又战功赫赫，不如大哥少年时便被封为龙城将军，保家卫国功劳无数；和阿洄更是没法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昨日夜里，她身着一袭黑衣，披着斗篷，去了天牢里。
隔着天牢的铁牢笼，她看见了那个曾经蓝衣胜锦惊才风逸让她一眼记住的男子。
而今身着囚服披发散乱，面容苍白如同枯树一般的靠坐在牢房的墙上，浑身上下全是血迹，脚上手上都是带撩刺的镣铐，微微一动就会鲜血淋漓。
她捂着嘴才好不容易让自己没有哭出来。
芜藤看到了她，干涸裂开的唇淡淡一笑，艰难起身就要对她行礼。
“不要！你身上有伤，别行礼了！”夕玉赶忙制止道。
“君臣之礼不可废。”他静静道，起身行了礼。
夕玉苦笑：“事到如今你还要顾及这些吗？你知不知道你是死罪······”
“知道。”芜藤微微点头：“是腰斩之刑，三日后行刑。”
“那你还如此镇定的坐在这里？！你为何不写一份狱中书？我可以帮你送给二哥！”
“罪臣该死，不敢妄求皇上赦免。”芜藤静静道，楚虞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年幼之时便有凌云帝王之志，狠辣果决谋略极深。他年少之时生母如妃被人陷害惨死，胞弟胞妹夕玉楚辰都还弱小年幼，他在深宫之中没有依靠也没有可以信任的人，独自步步为营保护幼年弟妹。对父皇楚案尧没有亲情可言，只是局势使然要成为一个足够强大的太子。身负太子之位，更是自幼便面对无数勾心斗角腥风血雨，哪怕一身伤痛，也从不露出半分怯弱，永远是凌然贵介的太子，如今已是皇上。
他不会原谅背叛和敌人。
那是他的原则。
夕玉流泪问道：“那我怎么办？”
“你？公主不必挂心罪臣，好好安然一世，必会福泽绵延。”他先是一愣，接着便如此答道。
“可是我喜欢你，可是我喜欢你呀·······”夕玉哭着说。
“罪臣不值得公主喜欢。”他心中一痛，别开了眼。
这么多年，她十岁认识他，七年的倾心仰慕，他怎会不知。
“是因为那个女人吗，是因为她你才变成了这样，也是因为她，你不会娶我。”夕玉脸上还有泪痕，却笑了，笑容苦涩比哭还难看。
芜藤抿唇不再说话。
“我不让你死。”夕玉擦擦眼泪，声音沙哑却坚定道：“我要你活下去。”
我不在乎你要为了谁死，我只求你，为了我活下去。
哪怕不是为了我，只要你活下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