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建华此时的紧张度达到至高点,觉得口腔、鼻腔满是热烘烘的气;耳垂遭火烤一般,发烧发烫又发痒。就在肥头说:“下一个!”而他向前迈进一步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前面一位头发灰白、嘴唇显紫、脸削瘦、高颧骨、眼窝深陷、皮肤黝黑、看上去过早衰老的中年男人战战兢兢地站在肥头面前不肯离开。肥头见中年人穿得十分土气——他身穿着灰色外套和黑色裤子,脚穿一双洗得有点发白的蓝布鞋——脸上立刻露出厌恶的表情,连话也没有说就挥了挥手,像驱赶烦人的蚊子一样让对方离开。
中年人双腿顿时像断了腰的麦草,“噗!”的一声,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脸上露出令人难以理解的、扭曲的表情,皱纹如波浪状,清晰地在额头聚散、抖动。紧接着,他粘稠如胶水的眼泪挤出了眼腺,顺着鼻子,带着水迹流到了像小刷子一样的、鼻孔下灰白的胡须。嘶哑、恳求般的声音也随之冲出了喉咙:“大哥!你行行好吧!你就给我这份工作吧!我家里的庄稼今年收成不好,一家老小七八口,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中年人说着,像叩拜祖先或神明一样,往地上“咚咚咚”地磕了好几个响头,又将沾着沙粒的红红额头抬起,泪眼婆娑的继续说:“大哥,你就当养一条看门狗把我领了吧!我只需要能让家里人吃饱饭,这样就足够了。”说完又继续往地上磕头,也不怕疼。
夏建华百感交集的近看着眼前这一幕,胸口一时沉闷难受,像堵上一团挥之不去的、浸着水的沉重棉花。眼里水水的。
然而,中年人低贱的行为却引来周围大多数看热闹的人地嘲笑:“你他妈的够贱啊!演戏博取同情呀你!”
“让开让开!别挡道!要当狗你到别处当去!这是人的地方,不是狗窝!”
“狗,嘿嘿,狗都比他强!狗在门口见坏人会扑、会咬!他那身子骨行吗?中一拳恐怕就要倒地啃泥了!”
…………………………….这些分明长着毒牙,伸着恶爪的语言,像沟里带着腐朽、令人作恶气息的臭水,劈头盖脸地朝中年人泼去。
这样侮辱性的话,如若让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听见,恐怕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含羞遁去。但中年人充耳不闻。他下跪着,忍受奚落与辱骂,泪眼汪汪的脸可怜巴巴地望向肥头,希望给他一个机会去做这份工。可肥头显然不为所动,似乎觉得刚才对方所做的是一种拙劣的表演,见多了,便头侧了侧,有点无奈,对旁边那些暂时被看上、留下来的应聘者说:“你们谁帮忙一下,把他弄走。”
这可是表现自己,博得肥头好感,从而增加最终被录取成功率的绝佳机会。于是,留下来的这些人个个露出忠诚的奴仆模样,争先恐后、风风火火、呼呼喝喝的,有的提拳抬腿恐吓,有的拿棍拾石威胁,像在驱赶一条饥饿叫着、摇着尾巴乞怜、希望得到他们主人的一个包子或者一根骨头的赖皮狗:“妈的!走呀!”
“从哪来滚回哪里去!”
“回去回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再不回去我打你!”
……………………..一时间,目光、唾沫、骂声汇成汹涌的浪潮扑向了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估计是某个村——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