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巷子口的一个拐角处,夏建华看见她钻进了一辆熟悉的黑色奔驰小车,小车车头一黄亮,响亮的“嘟!——”了一声后,便迅速开走,消失了在雨帘当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愣在原地,目光困惑地朝小车开走的方向望了望,自言自语地说,好一会儿后,揉了揉又开始有一阵没一阵跳的眼皮,有点失落地踩着地上的水滩走回去。
“都在呀!那好,今天给你们介绍个新兄弟!”老金扫了他们一眼后,又拍了拍夏建华的肩膀说:“这是建华,是我的一位老友介绍来的,今后他将跟你们一起办事,当然,这小伙子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到时你们调教调教。”
“各位大哥好!”夏建华心里砰砰直跳地向他们打招呼,他们只是应付性的、冷淡地点了点头。——这三个男人看起来均面目不善,似乎散发着一股狠劲。
接下来,老金向夏建华一一介绍了他们: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理着寸发的那位叫王鹏;身材偏矮、眼睛小、光头、看上去很壮硕的那位叫刘刚;最后一个中等身高、看着瘦弱、留着长发、手背上纹个“胆”字的叫李雄。
“你以后叫他们‘大黑’、‘小眼’、‘瘦骨’就行了。”老金说。夏建华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好了,我要出去看店了,你在这儿先跟他们聊聊吧。”末了老金说,然后他坐电梯出去了。
聊,聊什么呢?夏建华毫无头绪,低了低头,转动着黑眼珠子,想不出啥话题来,一时间急得手心直冒汗。
“建华,走吧,我带你看看你的房间去。”这时,瘦骨说话了。
夏建华见瘦骨态度变得温和,心情舒缓,点了一下头,便随他走进了一个房间。——大黑与小眼表情严肃地回各自的房间。
这房间可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来形容。里面安装了空调,有一张崭新的单人弹簧床,一张小小的四方桌子(桌子上面放一台小电视机),一个一人多高的衣柜(分上下两层),一台饮水机和一面立式全身镜。
“怎样?还行吧!”瘦骨问,张了张嘴,打了打哈欠,瞬间显出疲态。
“行,行,麻烦你了李大哥!”夏建华连连点头说。
“叫啥大哥呢,听着别扭,像金爷那样,叫我瘦骨得了。”瘦骨伸了一下懒腰说:“我回房间休息去,你在这儿适应适应一下,爱干啥干啥。”完了,一转身,跨门而出。
夏建华关了门,走到床边,突感胸口沉闷,一倒,直直躺在了床上。他愣愣地看着白色的天花板,疲惫,闭上眼,满脑子想到的是孙少雪的影子,心酸、痛,受不了,睁开眼,起来,准备转移注意力,拿了遥控,对着电视机,按了夜渐渐深了。
夏菊等孙少雪回来,等得头似鸡啄米朝下不停地点,打瞌睡,顶不住了,在儿子的劝说下,先回房间休息。
而夏建华倚在门口,望向门外,希望看到孙少雪的身影——他已经将自己的房间收拾好,就等她回来睡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中的焦急程度越来越高,恰似污垢层层堆积,一时挥之不去。
不知过了多久,在夏建华一打盹又立即清醒抬头的时候,他双眼发光,面露喜色。因为,孙少雪回来了。
孙少雪回来时,撑着一把粉红色的雨伞,身姿优美,看着楚楚动人。
“雪儿,怎么了?没什么事吧?!”夏建华待她一进门,立即抓着她的手问,话语听着激动,不乏紧张。
“没……没事………”孙少雪看着他,表情难受地咬了咬牙说。——声音在颤抖,仿佛遭雨打的萎叶,而眼角处,明显看出潮湿的痕迹,不知是沾了雨水还是落了眼泪。
“那,那睡吧……”夏建华一时没注意,亲切地勾了她的肩膀就要往房间去,没料,她不走,脚跟钉在地面,身子发颤,肩膀一倾斜再一抖,脱了他的“勾”
,无力地说:“不要……”
“为,为什么?”夏建华一时感到奇怪,摸不着头脑。
孙少雪落寞的、渐渐地低下了头。
周围此刻静寂,唯有外面雨水潮湿拍打一切的声音,仿佛在哀哀怨怨的嘤嘤泣泣。
“建华哥,咱……咱们分开吧,咱……咱们以后不能在一起的……”良久,孙少雪动了动干涩的嘴唇,狠了狠心说。话刚落音,冰冰凉凉的泪珠如雨珠,瞬间滚落在她看着憔悴苍白的脸庞,如梨花带雨,既伤感又凄楚。
“什么?……”夏建华忍不住怪叫一声,倒退一步。他呆住了,满脸是惊讶的表情,思维一时间仿佛被冻住,无法运转,随时会崩裂。
这时,一阵骤雨起,随风转个弯,“滋啦”一声拍打在门板,门板转动,发出“咯吱”叫。
“建华哥,咱们分手吧……”孙少雪再次说,声音颤抖得愈发厉害,见他吃惊到看似呆滞的模样,心揪起抽痛,泪珠儿更加频繁掉落,似乎永无休止。
夏建华算是听明白了,她不想跟他在一起了!天呐!怎么会这样?!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先前对他一心一意的她,怎么态度就转变了,主意就改变了?!不,不!这不是真的!
他怀疑自己在做梦,一个噩梦,可暗暗咬了一下舌头,却针扎似的刺痛!啊!这竟是千真万确的!
“雪儿,这是为什么?!是不是你爸叫你这么做的?!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夏建华一双坚硬的手突然紧抓她的双肩,摇晃,激动地问。
孙少雪疼痛地叫了一声,挣开他的双手,掩脸呜呜哭了一阵后,才抽泣着说:“不,这不关我爸的事,是,是我自个儿决定的,建华哥,我想通了,咱们以后在一起,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我,我过惯了好生活,怕,怕受不了穷苦的日子。所,所以我想离开你,你,就当我没出现过………..”眼泪就肆无忌惮地在脸上狂流成两条小溪。
“雪儿…….”夏建华没想到她会一改先前的想法,说出这样的话,心瞬间被无情地戳了一个大窟窿,痛,正“兹兹”往外淌血,无力得说不出接下来的话,只是双目失神、无限伤感地望着她。
“建华哥,对,对不起!……忘了我吧!…….”说完这一句话,孙少雪一转身,拿上雨伞,冲出了门口!
“呜呜”声随即在雨中清晰响起,听得令人倍感凄凉、压抑。
“雪儿!——”夏建华醒过神来,惊慌大叫,冲追出去,没想他脚一打滑,在门口那块较周围要泥泞得多的地上,“扑通”一声摔倒了下去——脚上的鞋飞了一只,身上的衣服满是黄色的泥迹,而脸贴到了泥滩。
夏建华的鼻子一呛,酸,闻到泥土腥味,喷出泥水,脸抬起,抹了抹糊上小泥团的双眼,急睁开,见到了她就站在前面。
孙少雪看见了,表情扭曲痛苦,却没跑回来,而是内心无比挣扎、无比酸楚地朝他喊:“建华哥,你回去吧!我求你了!别追了!咱俩没可能了,真没可能了!……”完了,眼一闭,热泪一滚,转过身,跑向那辆在前面等待已久的黑色奔驰,钻了进去。——只留给他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
“雪儿!雪儿!………..”夏建华狼狈爬起,呼唤着她的名字,疯狂再追去,已晚,车已经开走,地上只剩下两条蓄着泥水、往前无限延伸的车轮印记。
“噗!——”他无力地跪倒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任雨水在身上不停地拍打,任雷声在头上不停的怒吼,状如刑台上等待侩子手给脖子下一刀的死囚。
“这是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他突然痛哭流涕,仰天长吼,从未如此伤心欲绝,觉得自己从爱情的天堂一下子掉入了地狱,心里那种毁灭性的痛,别人无法理解。“噗!——”他又整个人向后倒了去,叉开腿、张手、闭着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死尸模样,脸受着雨淋,雨水冲刷着从眼里不停流出的泪。
然,这种状态没保持多久,因为他突然间感到了异样——脸与胸口没被雨淋到,倒是下半身仍被雨淋着——怎么回事?双眼睁开一看,竟发现老陈撑着雨伞站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