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城愣愣地看着地上那滩血，胸口的疼痛难以置信地被他放置脑后。他的嘴角挂着血滴，睁着死鱼般的眼睛，向前迈了迈脚，才一步，便觉得像是来了地震，地在不停地摇晃，脚底无力，身子不稳，一倾斜，整个人“噗”的一声，摔倒在那滩黑血上，又张口粗气连连，挣扎着要起来，脚下却老是无形的拌蒜，好几次不得，倒是全身沾了热乎乎的黏血。
“明城！明城！——”刚刚在厨房做好饭菜走出来的夏菊，见到倒在地上的丈夫这种情形，被吓得惊叫起来，急忙冲了过去。
“你，你这是怎么了？怎，怎么这么多血？！”她带着哭腔问着，伸出两只细小的胳膊，使着劲，憋红了脸，将丈夫慢慢地搀扶起来，同时闻到一股欲作呕的腥臭味儿。
夏明城没回答，抓着胸口，样子痴呆，仰着脸，双眼无神的一闭一睁，嘴唇无力的一张一合。
“明城！明城！”夏菊见丈夫表情异样，担心地叫。
夏明城如梦方醒，看着神色慌张的妻子，颤抖着嘴角刚想说些什么，不料，胸口仿佛刺进了一把匕首，痛得要命，一声惨叫后，又一大口血喷到地上，溅得妻子满脸都是。他的眼皮在慢慢下垂，依稀见到闪着泪花的妻子张合着嘴，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整个人像一软软的面条，贴着妻子的身子滑落，躺倒在地。
“明城！——”夏菊惊慌过度，尖利刺耳的叫声振人耳膜。她蹲下，欲再次将丈夫搀扶起，但这一次显得笨手笨脚，且丈夫那瘦弱的身体仿佛变得无比的沉重，任她使出浑身的力气，怎么也扶不起来，只能趴在他身边，呜呜大哭。
而此时此刻，听到外面哭声的夏建华，猛地推开门，见父母这一情状，脑子发热，轰地充了血，冲过来，将他爸一把抱到了床上。
“爸！爸！”夏建华心急如焚地叫着他爸，又轻轻拍了拍他爸皮包骨似的脸。
然，夏明城一动不动，嘴可怕地张着，进出臭气如游丝，嘴角在一个接连一个地冒小唾液泡泡。
“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爸上哪儿去了？怎么会这样？”夏建华将脸别向眼眶赤红的他妈问。
夏菊坐在床沿，眼泪缓缓流出眼眶。她紧紧抓住丈夫那只冰冰凉的手，吸着酸鼻子，哽咽一下说：“咱，咱们祠堂修葺，你，你爸当工去了…….”
“啊？！——”夏建华顿时吃了一惊，没想到他爸这样的身体还去当苦力，愤怒又心痛，忍不住带着吼的口气、埋怨地说他妈：“他这样的身体怎么可以干活儿，也不劝劝他！”同时悔恨自己昨晚躲在房间里生闷气，对外面不闻不问。
夏菊心里委屈，擦着眼泪，一抽一抽地说：“劝，劝了，可劝不了，他说他行的，我，我怎么拦也，也拦不住，再，再说，修葺祠堂，咱，咱们家没钱捐，你，你爸只，只能做工顶，没，没办法呀……”
“上次我拿回家的那些钱呢？”夏建华用纸巾不停地擦他爸冒小泡的嘴角问。
“你爸检查了次身体，花，花光了。”夏菊依旧抽泣，说：“可他说没啥大碍的。”
夏建华意识到了什么，脑子里裂开一条缝，透出一线光，心中慌慌不安，激动地问：“诊断书呢？！”
夏菊赶紧起身，到小桌子边，打开抽屉，扒拉一阵，才将皱巴巴的诊断书拿给儿子看。
夏建华接过，一看，才两三秒的时间，便震惊得诊断书脱手，轻飘飘落了地。
“肺……肺癌，晚……晚期！……”他全身颤抖地说，五官扭曲，脊背一阵紧追一阵的冷，直透五脏六腑。
“啥？啥？！……”夏菊听到，难以置信，犹如五雷轰顶，全身麻痹。在她这样含糊不清、无力地问后，泪水汹涌而出，脚底一软，像滩烂泥瘫倒于地，薄唇失色，双眼没有焦点，表情麻木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