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夏建华见状,叫了一声,心里面仿佛搁上荆棘,刺痛难受。
夏菊似乎没有听到儿子叫她,她保持着那副失魂落魄样,脑子里突然想到什么,急急爬动到已移放到床底的两瓶咳嗽水,拿出来一看,依然是剩很多的两瓶。她啥也不想,拧开其中一瓶的瓶盖,捧起,咕咕地喝了一大口,吧咂吧咂一下舌头,尝出了啥滋味,禁不住叫一声:“水!——”瓶子便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哐——”一声,掉在地上,砸成碎片,水流满地。
夏菊现在才知道,丈夫骗她(咳嗽水早已喝光),为了不想花钱,用这两瓶清水来作样子,造成咳嗽水还没喝光的假象。她一激动,硬是站了起来,扑到丈夫身边,不停地拍打他死灰似的脸,哭着叫:“明城,你醒醒!醒醒呀!——”眼泪鼻涕混合着,悲情地滴到了丈夫的胸口。
夏建华的眼泪溢出了,此刻感到自己陷入了绝望的境地。他现在无法将他爸送进医院,因为,身无分文了,家里也肯定拿不出来。他扑到他爸身边,帮着他妈一起叫,希望能将他爸叫醒,出现奇迹。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夏建华注意到了他爸的胸口——那里似乎有一大片白色的东西——解开扣子一看,竟发现,他爸的胸紧紧地缠绕了好几圈白纱布!
夏建华没想太多,用剪刀把白纱布剪开。
呈现在眼前的情景令他大吃一惊:他爸的胸脯竟肿胀如女人的*!而被解放的胸脯,此刻起伏剧烈起来。
“咳咳……”夏明城发出了咳嗽声,慢慢地睁开了双眼。谁也没有想到,他的脸色竟渐渐红润,双眼有了活力,更重要的是,接下来他看了看儿子和妻子后,说的话虽无力,却极其流畅:“菊子,哭啥呢,人迟早都要走的,我先一步而已;建华,我走了之后,好好照顾你妈。”
“爸,你别乱说,咱这就上医院去!咱就是把这房子卖了也要把你的病治好!”夏建华擦了擦眼泪,忍着巨大的悲痛说。
夏明城露出无奈的微笑,摇了摇头,微弱地说:“爸这病就是卖了十几间咱们家这样的房子也治不好,唉,咱穷人生不起恶病,一生就只有等死的份,也罢,这辈子我受苦也受够了,该躺下歇歇了……”
“爸……爸……”夏建华叫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一旁的夏菊在不停地抽泣。
“建华,爸,爸对不起你…其实……你……你是考上的…你只是不……不想给家里带来经济负担……”夏明城边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边有些费力地伸手从枕头下抽出一张压得平平的张片,那纸片竟是儿子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夏建华一看到录取通知书,吃了一惊,因为他在修车铺时明明已经扔掉,且修车铺经过一场火灾,怎么录取通知书还在呢?
“修车铺被烧后,你爸去现场看了,在不锈钢饭盒里找到的,它没被烧着。”夏菊心酸地解释说。
“建华,爸,爸想通了,爸应该为你未来的日子着想,你就上孙家的门,过,过上好日子吧,但你妈这,你也要常回来照顾……”夏明城突然拉着儿子的手一喘一喘地说。
“爸……爸……”夏建华叫着,伤心欲绝。
夏菊早已泣不成声,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咳…..咳……”夏明城咳了咳,又说:“还,还有一件事压得爸,心,心里难受,那就是,咱们家对,对不起小花呀!…….”
“爸,你别说了,别说了……..”夏建华哽咽,紧紧抓住他爸的手。
夏菊也过来抓住。
“小,小花对咱们家的恩情,你一,一辈子也不能忘记呀!……..”夏明城说着,双眼出现异样,突然话题一转,问妻子说:“菊子,房,房里咋黑成这样,开灯,快开灯呀!……”却不知,房里灯光明亮。
夏菊一只手捂着嘴,呜呜地哭得更凶。
“菊子,哟……我看见儿女了……她过来了,了,我,我……”夏明城此时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兴奋地说着,但话没说完,突然喉咙一哽,双白眼往上一翻,脚一蹬,断了气了。
他脸上的红润迅速褪去,又变为死灰,眼睛闭上,四肢慢慢的僵硬、冰冷。
“爸!——”
“明城!——”
母子俩立即同时哭叫起来。
声音合成似一个响雷,震人心魄,欲掀翻房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