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夏建华一脸兴奋地说,同时刹住了车,车停在巷子口。
坐在车上的孙少雪经他这么一提醒,脸刷的红似醉酒,紧接着,紧张到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嗝。
随后两人下了车,进了巷子。
夏建华心情激动,脚下生风似的疾走向前面熟悉的家门。孙少雪第一次看见这样偏僻且旧窄的巷子——巷子像满身伤痕累累的土蛇不堪入目——一时来不及表现惊讶之情,既陌生也胆怯,便立即跑上前去搂住夏建华的胳膊,寻求一种心理上的保护,得到一种实在的安全感。
“就是这儿了!”走了不远后,到达门口,夏建华指了指自家略显低矮的门说。
孙少雪一时羞涩,有些慌张,急忙松开搂住夏建华胳膊的手,低了低头,心扑通扑通急跳。
“爸!妈!”夏建华叫着大步跨进门槛,孙少雪紧随而进。
夏明城夫妻俩此时坐在客厅里焦急地等待儿子回来,听到儿子熟悉的声音,坐不住了,立即起身,眉开眼笑地迎了出来。
夫妻俩一见到儿子,就感到眼前被什么光晃了一下,有些恍惚。这也难怪,因为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出去外面工作不久的儿子,竟穿得如此体面回来,彻头彻尾地换了个人似的,好比土里土气的虫子化了茧后,破茧而出,成了亮丽的蝴蝶。
“建华,在外面还习惯吧!”夏菊紧拉着儿子那变大、变厚也变白的手,关心体贴地问。同时,将儿子全身上下仔细地打量了一遍:没变瘦,胖了点,好看了些,精神气色也不错。心里十分满意。
夏明城拄着拐杖站在一边,看着儿子因高兴激动,一时说不上话来,不知怎的,感到眼眶涩涩的,微微红了。儿子到外面工作,虽然他不像妻子那样,整日里念叨着儿子的名字,但他想念儿子的心跟妻子是一样的。
“阿……阿姨好!……叔……叔叔好!”这时,站在夏建华身后的孙少雪突然闪到面前来,向夏明城夫妻俩发出了这一声羞涩紧张的问候。——之前提出要见夏建华父母的时候,她是多么的激动,心里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模模糊糊、憧憬、朦朦胧胧的甜蜜,但当这一切真正出现的时候,她才知道,这种紧张和羞涩是难以摆脱的,难以在陌生人面前自然地表现自己。
“这……这是少雪!我…….我老板的女儿…….”夏建华赶紧向他爸妈介绍说。
“呵呵呵…..你叫少雪呀,少雪,很欢迎你来阿姨家做客,阿姨家简陋,有不方面的地方请将就……”夏菊很开心地走到儿子带来的朋友面前,亲切地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笑着,十分热情地说:“别拘束喔,就当自己家就行了…….”
“少雪,肚子饿坏了吧,来,吃点东西去!你阿姨听说夏建华要带你这位朋友来,早为你准备好了饭菜…….”夏明城表情有些难受地压制住咳嗽后,也挤出笑容,和善地说。
这些热情好客的话语,洋溢出的温暖让孙少雪刚心里还紧张,现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走!”夏菊兴奋地拉起孙少雪的手直往厨房去。
夏建华见他爸妈如此对待自己带回来的女孩,心中腾起一阵温馨感。
在散着热腾腾香气味儿的饭桌上。
“阿姨家没啥好招待的,家常便饭,别嫌弃,来,多吃点,多吃点!”夏菊笑容灿烂的连连往孙少雪面前的碗里夹菜,堆得像个小山似的。
“行了,行了,阿姨,我来就行了!”孙少雪坐得笔直,心里感动于夏建华双亲的纯朴好客,但看着眼前这对面容苍老、衣着陈旧的夫妻,再想想这条巷子走来,到进这房子所见到的景象——陈旧、简陋——她的心突然间便觉得有些沉重。
之前孙少雪有过对夏建华嘴里所说的、他们家不好看的千形万状的想像,有了一定的心里准备。但没料到,待亲眼所见后,一切要比预料的糟糕得多。单单这个所谓的厨房就让她有点不习惯了,因为她未曾见过这么简单、落后的:一个本是红色、却被烟熏黑的小煤灶上,放着一个被烟熏得底部黑不溜秋的大锅;旁边一张一米多高的小桌子上,杂七杂八地放着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里头装着醋、盐、味精、酱油……等等;土灶后面的墙壁上挂着几把用红绳系着、手柄油光光的刀、铲、勺子之类的厨具;一边的墙角则堆着往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蜂窝煤。而且更不习惯的是,夏建华的爸竟是一个瘸腿的人。
所有这些超出自己想像范围的事情,使她一时感到不是滋味,像突然间从心底窜出了坚韧藤条,交叉着,打了个不紧不松的结,无法从容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