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如墨,城市的灯火璀璨。
马路上的车辆大小不一,高低档相杂,打着白或黄的车头灯光川流不息。
夏建华坐在小车里,小车停在路边。他困、累,双手搭在方向盘上,身向前倾,不停地打着盹。
“嘟!——”突然,一辆大卡车从身边经过,发出音量极大的喇叭声这里便是老陈所说的老地方。这几天,夏建华与老陈的伙食基本在这儿解决。
这酒店的大门灯火辉煌,气势非凡:门正中上挂一面长大约一米半、宽大约一米的牌匾,上面写着大大的店名,字体为行楷,用上了金粉;门口两侧,安放着两尊雕刻得高大威猛、栩栩如生的镏金石狮,狮的脖子上挂着大红花;两米多高的玻璃大门敞开着,两边各站一位高大强壮的门卫,门外身躯笔挺,表情严肃,看上去相当敬业。
“走!进去!——”老陈一脸轻松,面带笑容地说,于前面带着他们三个走了进去。
刚走进去,一位身材高挑、穿着粉红旗袍、长发飘逸带香味、样子甜美、年龄在二十五岁上下的女子便迎了。他被吓到,浑身一抖,清醒过来,坐直,扭扭脖子,揉揉双肩,用拇指和食指按了按脑门,然后,百无聊赖、毫无目的地透过车窗望向外面:路边的超市、商店、饭馆、酒楼等,流动着人群,热闹非凡。此刻,相对于外面,他感到自己一个人在车里等待老陈回来很是孤独、寂寞。
夏建华掰掰手指头算算,跟老陈出来已有七、八天了。这段时间里,他们忙碌地送货——老陈指挥路线,他开车——每到一个地点老陈便从车后箱拿去一罐奶粉让买家看货,他则在车上等,等老陈春风满面或是如释重负地回来——住的是星级酒店,吃得是高档餐厅,闲暇时两人还游览当地的名胜风景,日子过得简单也惬意。
今夜,他照常在等待老陈,可老陈到现在还没回来,要是平时,早已回来了,怎么回事呢?他开始担心,担心老人会发生什么意外,越想,神经如弦越紧绷,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于是,赶紧将车门打开,试图去找。就在一只脚刚踩到地面、半个身子探出车门时,他发现,老陈急急忙忙小跑回来了,也就松了一口气。
“呵呵,建华,不好意思,让你久等,担心了。”老陈核桃般的老脸在灯光下满是歉意,笑着说,钻进了车里。
“老陈,真怕你会出现什么意外,以后我陪着你一起去。”夏建华说。
“不不不!你走了,车子留给谁看呀,没事,今晚是出了点状况,才回来晚点,呵呵,我以后保证不会让你久等,保证,保证!”老陈连忙说,面露慌色,额头微微冒出一层细密汗。
“那好吧,但如果天太黑,我得陪你去,我不放心。”夏建华想了想说。
从老陈帮他解决小宝的问题那天起,到在孙天保面前给他说好话、推荐的事,他已经从心里面尊敬眼前这位好心的老人,如亲爷爷一般看待,不希望对方发生什么意外,哪怕是一丁一点别的什么不好的事。
“再说再说!”老陈变为乐呵呵地点着头。
“那现在去那?”夏建华启动了车子,车头灯射出两强黄光,照得前面一片明亮。
“往前!再去一个地方后,明天就可以回去了!”老陈说。
夏建华一听,忍不住一个急刹车,车子尖利的“吱!——”的一长声叫后突然停住,像一只伏在地面、懒得动一下身、在睡眠的甲鱼。
“老陈,你…….你说啥?明……明天就…….就可以回去?!”夏建华极速一侧头,瞪大双眼问。兴奋、激动像熊熊烈火烧烤全身,“滋滋”冒烟,使他有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老陈一个惯性,身子忍不住向前一倾,那颗天灵盖有些脱发的头差点撞向车前的挡风玻璃,幸好反应迅速,眼明手快,皮肤皱巴巴的两只枯手变成两爪子,赶紧抓住坐垫两个软软的边角才得以阻止。
“哎呀呀!看把你激动成啥样子了!呵呵呵……..对,明天就回去!”这次任务提前完成,也就提前收工,打道回府!”老陈说,精神提起了些,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点燃,猛吸一口,朝窗外吐了吐烟雾。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夏建华只觉这消息像湿润剂一样,进入心窝,沿着脉络输送到各个器官,使它们像久没用的机器重新“轰隆轰隆”启动,归心似箭的激情让声音陡然变大。
“好好好!知道你小子想着啥,想着赶紧回去跟那丫头见面对吧,呵呵呵…….赶快开车吧!”老陈将吸到半截的烟往窗外扔去,笑容满面地指了指前面。
夏建华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说“好嘞!”感到浑身充满力气,血液在沸腾,有使不完的劲。于是,他重新开动,脚一踩油门,小车便带着一股疾风“嗖”的快速开去。
半个钟头后,老陈双手不停地向下挥,急急地叫着:“停停停!…….”夏建华便赶紧将车停下,停在距离一条小巷子十多米的地方。
这里是城市中较穷、落后的地方。黄色的灯光下,两边是略显陈旧、暗淡的平房,墙壁上贴着许多野广告,如治疗性病的、通厕的、开锁、卖发票的等等。每一户人家锈迹斑斑的铁门紧锁,几乎听不见里面发出的声音,偶有一两句像是人的话语传出,却很快消失在秋风的“咝咝”声中。
“你在车上等等,我出去一下就来,很快!”老陈说着,利索地打开车门,一弯腰低头,脚向外一跨,抖抖领子便匆匆走去。
夏建华见他走到巷子口,身影一闪,消失在了转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