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还吃吗？”女生憋住笑意，窘迫地问方佑安。
见到方佑安摇头，女生拍了拍手上的薯片屑，伸出手笑道：“你好，我叫念一，是这间老年兴趣培训学校的国学老师。”
方佑安紧张地眨了眨眼，迅速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开口自我介绍道：“你好，你好，我是方佑安，是……新来的校长。”
话音刚落，“咚”的一声巨响传来，两人连忙循声望去。
梅鹤翎趴在地上，一只手攥着周恭礼的裤脚，另一只手不停地拍打着自己胸口，周恭礼则是一脸无奈，站在一旁纹丝不动。
方佑安看到老人摔倒在地，担心地望着老人，回头却见念一稳如泰山。
方佑安不解问道：“这……这都不需要上去扶一下吗？”
念一挑眉看向方佑安，摇了摇头：“物来应顺，未来不迎，顺其自然就好。”
方佑安听着念一的话满脸疑惑：“可是，老人出事了怎么办？”
正说着，方佑安已经准备冲将上前行尊老义举，念一甚至没来得及拉住他。
方佑安跑到梅鹤翎身边，慌乱却又有序地放平梅鹤翎，又抓起他的手腕，用手表记录心跳数，同时在他身上翻找药瓶。
念一见状，点头笑道：“是个好人，还挺细心。”
她从金颂那里听说过方佑安的过往，在金颂嘴里他是个标准的废柴，但亲眼见到后也算是看到这废柴身上的另一面，想着也许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这时，周恭礼已被方佑安的动作弄蒙，直愣愣地问道：“小伙子，你干啥呢？”
“放心吧，大爷，他心跳没问题，可能是情绪导致的血压升高，所以有些头晕，我这就叫救护车带他去医院。”方佑安头也没抬就回答。
“去啥医院？你可别讹人啊！”周恭礼感到莫名其妙，“不对，你谁啊？”
方佑安瞬间反应过来，现在的老人防骗意识挺高啊，比他可强多了，没准儿他还能从这帮老人身上学学反诈技巧。
“您别怕，学校里面都是监控，我也会给您作证，这事儿跟您没关系。”
方佑安掏出手机就要拨打急救电话，连忙被梅鹤翎拦下。
“孩子，我这都缓过来了，不用去医院啊。”梅鹤翎一边解释，一边将方佑安手中的电话抽走。
念一走到几人身边，见方佑安因为焦急，竟硬生生的冒出满头大汗，对他的印象有了改观，认定他心地善良。
念一指了指方佑安，把插在发髻中间的棒棒糖拿下，拆开包装后扔进嘴里，淡定地对两位老人解释道：“这是学校新来的方校长，夜里才来报道，还不了解您二老的习性，一时担心过度，吓着了。但是心是好的，可以理解。”
闻言，梅鹤翎麻利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迅速得不像个60岁的老人。
看到这一幕，方佑安总算明白过来，敢情在场这几人都知道，梅鹤翎是在装病呢，只有自己像个小丑一般担心的要命。
方佑安顿觉尴尬不已，脸瞬间涨得通红。
周恭礼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别往心里去啊。”
“我们平日里跟着念一练习八段锦，身体都硬朗着呢。”梅鹤翎赶忙解释。
方佑安喉头哽咽，尴尬地搓了搓手，应了一句：“没事儿就好。”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老人才是戏精第一名。
梅鹤翎拍了拍衣服上沾着的灰尘，又整理了一下头发，回敬周恭礼一个白眼：“要不是我们周局长锱铢必较的，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一用再用。”
“嘿，你这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我这是让你表白，给你当红娘呢。”周恭礼也不甘示弱地回击。
眼见着两位老人又要吵起来，念一连忙出声制止：“二位，舞蹈课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要是选舞伴的话，要尽快。”
二位老人一听这话，互相对视一眼，跟二人打了招呼，争先抢后往楼下跑去。
方佑安望着离开的老人一脸无奈。心想这学校的老人，该不会都像这二位一样吧……那以后的日子可有得忙了。这哪是老年学校，这明明是幼儿园！
念一带方佑安离开这尴尬的地方，往二楼的教室走去。
路上方佑安回想起刚才的场景，转过头看向念一，有些抱怨的小声嘟囔：“你怎么不拦着我啊，太尴尬了。”
“道法自然，无为而治，是我的人生哲理。”念一将口中的棒棒糖翻了个面，“不过别担心，你刚才的担心很真诚，给人第一印象不错。”
方佑安心知自己几斤几两，不敢托大，没敢直接接话，反而担心问道：
“那我当校长的话，他们会不会有意见？”
念一不置可否，马上转移话题：“老年兴趣培训学校，更重要的是给老人提供情绪价值，至乐无乐，至誉无誉。这里的老人每天都来，不是为了学习，是为了快乐。木知礼选择了你，你就可以。”
方佑安猜到念一在安慰她，然而担心无用，还是既来之则安之吧。
索性他也换个话题来问：“听金颂说，这学校值五千万……”他顿了顿，咽下了本想直白问出的一句，改问道：“五千万是因为房里那些年画都是古董？”
念一险些“噗嗤”一声笑出来，心说这傻里傻气的劲儿与木知礼如出一辙，最后还是一本正经地解答：“在沈阳的早市，年画五块钱一本，十块钱仨，多买还能便宜。至于五千万，不是因为学校本身，而是因为学校所在的地皮，极具历史价值，以前是重工业产区。而且据传小道消息，这里，好像过几年就要动迁了。”
方佑安若有所思地“哦哦”回答着，呆头呆脑的样子像只东北早市的大鹅。
念一见方佑安不再追问，便继续介绍道：“学校员工五人，老年学员21人。木知礼觉得经常让老人交钱很俗，所以采用了会员卡制度。在你来前不久，老人们刚交完钱，卡里现在还有46节课。等会儿我把课时表和学员信息发给你。”
卡里还有那么多课时，意味着短期内无法再收学费。
可是学员不交钱，那自己的债务怎么办？
方佑安想到此处，心情瞬间沉到谷底，再也没心思听念一的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地方就是一个坑，还是赶紧跑吧。